翌日起，路行雲暫時回歸學生身份。迎新周過後，她的研究生生活正式開始，由于B國的研究生學制比較短，她的課業壓力陡然增加。

十二月初之前，她要完成五篇課業小論文，其中三篇是個人論文，另外兩篇是小組作業。這讓她不得不花費大量時間留在圖書館以便及時的查閱資料。另外，小論文隻是學習的一部分，她還要準備期末考試和大論文（畢業論文）。好在為數不多的考試中，有一半考試是開卷的。

學習之餘，她會在每個周五的下午前往倫敦，第二天清晨再回來。秦陽不常駐B國，所以她要靠自己去維護和Spencer的關系。這是她擅長的，往返幾趟之後，Spencer越來越欣賞她，不僅将自己的妻子兒女介紹給她認識，還盛情的邀請她在元旦的時候來參加他舉辦的新年派對。

“I will be there, mate.”

這一看就是社交派對，當時，路行雲痛快地答應了對方。

與Spencer一家子有了穩定的朋友關系，路行雲就可以着手忙别的事了。她讓路家在歐洲的子公司幫她申請了D國的工作簽證，D國是申根國，以後她就可以自由的出入歐洲各國了。

簽證是在十月初下來的，比她想象中的要快。拿回護照确認無誤後，她訂了一張月底往返法蘭克福的機票。那是一座著名的工業城市，剛剛舉辦完汽車及零配件博覽會，路家的子公司也在那座城市。

【我和方唐約了月底在法蘭克福的子公司見面，機票.jpg】

【可以喝啤酒，吃大肘子啦。】

【我一會兒去上課，愛你.gif】

連續發了三條消息後，路行雲看了看表，中午十二點了，東八區時間晚上七點。

小淺竟然還沒收工。她向上翻了翻聊天記錄，十幾條消息全是她發給鐘淺晴的，隻是對方并沒有回複她。她感到納悶，小淺在《源·序》的戲份不是沒第二部多麼，為什麼這麼忙。無奈之下她輕輕歎口氣，拿起一旁的書包，想着去學校前先去樓下的炸魚薯條店吃點東西。

“Hiya.”鄰居也要出門，熱情地向她招呼。那是一對來自北海彼岸的情侶，人們通常稱那個國家為“風車國”。這對情侶中，男的一米九，女的一米八。路行雲來時是在“風車國”轉機，那個國家的人長的都如此般高大，看着像巨人。

他們說說笑笑地從路行雲面前經過，讓她好生羨慕。啊，想老婆了，她低頭看了看沒有消息的手機，小淺在幹嘛呢……

……

“您不能這麼演。”

“我一直這麼演，現在你說不能。”

“您怎麼不懂我的意思呢？您之前沒和AI演過對手戲，您不能面對AI時，上來就是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這不合常理。”

“我是一個城府極深的長老，處世不驚，難道我要害怕AI嗎？我可是要利用它的人。”

“您是要利用它，但是您也知道它是以前人類創造出的高級智慧産物。一般來講，人們面對祖宗或者前輩創造出來的偉大成果時，是抱有敬畏之心的。更何況，AI于新人類來說是神秘的。所以，瞬時的惶恐和畏懼是正常的。”

“我不這麼認為。”

“您惶恐過後再老謀深算不行嗎？有野心的人是不懼怕一時的惶恐的，他們因為害怕而去征服并且斬草除根。”

片場安靜了，飾演男一号的老戲骨和導演張揚就這場戲已經吵了一個多小時了，兩人各說各的道理，誰也沒有退讓。包括鐘淺晴在内，現場大多是年輕演員，他們誰也不敢貿然插話。

這場戲是今天鐘淺晴的最後一場戲，她在這場戲裡沒有台詞，是一名群演。《源》第三部《源·序》涉及大規模戰争，群戲占了很大一部分。張揚堅持演員必須在場的原則，拒絕靠後期制作将人頭填進畫面。他不想電影中出現不協調的表情和動作，那樣不夠真實。

所以，鐘淺晴的個人戲份雖沒第二部多，但需要她出鏡的場次卻有很多。

“AI怕人才對，不是人怕AI。”老戲骨很堅持。見和張揚說不通，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你說呢？淺晴。”他冷不丁地看向一旁呆若木雞的女主鐘淺晴。

“啊？啊？我嗎？”

“對，你也說說。”張揚也沒好氣地看向她。“我說的有問題嗎？人不是神仙，為什麼不會害怕？”

“呃。”鐘淺晴張了張嘴，招誰惹誰了這是……“我覺得吧……”她用劇本撓了撓腦袋，“是會害怕，反正女主在第一次面對AI時是害怕的，但也可能是因為她年輕。”

老戲骨：“對啊，你年輕害怕正常。”

張揚：“對嘛，就是要害怕。”

他們異口同聲的說道，兩雙眼睛依然盯着鐘淺晴，這讓鐘淺晴感到無所适從。

“那個……前輩、導演，你們說的都有道理。”她的眼睛很忙，看完這邊看那邊，勉強繼續說道，“人類是害怕，可人類也渴望征服。長老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他也許會害怕，但那多半是他的内心活動。”說着說着，她找到點感覺，也有了想法，“沒錯，他是一個老謀深算的人，所以他不能把害怕表現出來。怎麼說呢？我想他第一次見AI時的反應應該是驚慌到興奮。”

“驚慌到興奮？”老戲骨感到不解，現在年輕人說話都這麼矛盾的嗎？

張揚好像聽懂了鐘淺晴的意思，他皺着眉，微微點頭，不知是在思考還是在認可。

“我舉個例子吧。”鐘淺晴用手比劃了一下，畫了橢圓形。“我有個朋友養了一條巨大的魚，叫什麼……”她想了想，“哦，巨骨舌魚，那是一種古老的魚類，非常兇猛。于是，他每次喂食的時候都很小心，因為他怕被魚咬到。如果被咬到，他會失去一條胳膊。”

張揚加深了他的點頭力度。

“可我朋友又非常喜歡那條魚并且堅持親自喂食。什麼叫親自喂食呢？就是親自将魚食遞到魚的嘴裡。在他看來，這可能是一種挑戰，也是一種征服。他害怕嗎？答案是肯定的。但是，他也興奮。”

“這樣啊……”老戲骨似乎也明白鐘淺晴想說什麼了。

“嗯。雖然我不理解那種感覺，但我想長老初次見到AI大腦時，大概也是這種心理吧。”鐘淺晴歪了歪腦袋，似乎是在尋找她所說的感覺。幾秒後，她的眉毛擰在一起，歎了口氣。“我閱曆不足，找不到這種感覺。不過，我想前輩您應該是可以的。”

“我明白，我也養魚。”老戲骨思考了一會兒，随後看向張揚，兩人相視點頭。夜幕早已降臨，他們終于達成了一緻。

一個是資曆頗深的成熟演員，一個是專業度極高的導演，這場耗時将近兩個小時的戲在二人達成一緻後，僅拍了兩條便順利通過了。

“淺晴可以收工了。”

“啊，終于！謝謝導演。”

此時此刻，沒什麼比“收工”兩字更加悅耳了。鐘淺晴向老戲骨和張揚道别後，飛奔出場景。

【早安，寶貝。】

【這是我的早飯，草莓醬三明治和咖啡.jpg】

【我要開始學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