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歸任性,鐘淺晴還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将羊毛挂毯送給了她的舅舅。
陳然吃過年夜飯後着急離開,帶着挂毯走有點麻煩,他本想委婉的将這份厚禮留在胡同。
但是,鐘淺晴和她的舅舅說:“這是小行送給您的,她感謝您讓我們認識到煙花的美麗。我也很感謝您,這兩年首都的天空灰蒙蒙的,逢年過節再也不見美麗的煙花,但是兒時在院子裡放煙花的場景卻曆曆在目。這些美好的場景已經深深印在我的腦海裡。煙花寓意希望,您曾經送給我們希望,我長大了,也想把希望送給您。”
鐘淺晴注意到當她說這番話時,一向不着五六、嘻嘻哈哈的舅舅紅了眼眶。然而,她沒注意到的是對方的雙手緊緊地攥起了拳頭。
“舅舅,您從小疼我,可是您很忙,我能孝敬您的機會也不多。現在,小行替我做了這件事,所以,您就收下吧。等她回來,我們一起請您吃飯。”
“好,謝謝我的大外甥女,也替我謝謝小行。”
當時,陳然露出一個溫厚的微笑,小心翼翼地将挂毯抱到車上。臨走前,他通過後視鏡看見了鐘淺晴朝他告别時甜美的微笑,那雙曾經被開水燙傷的手不由得握緊了方向盤。
昨天、今天、明天,故人、眼前人,他該如何選擇。
車輛緩緩駛出胡同小巷,隻聽一聲爆竹響,不知又是誰家的小孩在偷偷放炮。張燈結彩,萬家燈火,一年又一年。各家電視傳來倒計時的聲音,太平盛世的鐘聲準時敲響。沒有煙花的夜晚雖是寂靜,卻難掩人們心中的鑼鼓喧天與火燭銀花。那是人們對生活的期待,是不一樣的盛世繁華。
“Happy Chinese new year!”
“Thanks, mate!”鐘淺晴大笑着用一個誇張的語氣回應了八千公裡外路行雲海外同學的問候。此時是當地時間大年三十的晚上十一點半,東八區時間早上七點半,大年初一。
路行雲愛丁堡的家裡熱鬧非常,十幾位來自全球各地的同學擠在四十多平米的小公寓裡開春節派對。鐘淺晴立起了她的“兔子耳朵”,試圖從雜七雜八的語言環境中剝離出漢語和英語。
“啊啊啊啊,大明星,我收到你的簽名照啦。”
……
“真人好漂亮,寶寶,我是你的鐵粉,資深太陽花!”
……
“老婆,看我,老婆。”
“嘶……”路行雲笑着瞪了一眼她的華人同學,老婆是你們叫的麼……喜歡也不能當着正主的面叫啊。她拿着手機和所有人打了一聲招呼,躲到卧室将門關上。
“哈哈哈,寶貝,你們那裡好熱鬧,我好喜歡。”
“是,這還是已經收斂了,剛剛被樓下鄰居投訴了。”
“啊?”
“沒辦法,這邊隻有咱們和K國人過春節。對于大部分人來說,這就是一個普通的日子。好在明天是周日,鄰居不上班。警察和他們了解情況後,表示理解,讓我們盡量小點兒聲。”
“那還行,沒有特别為難你們。”鐘淺晴将手機支在梳妝台的一旁,開始化妝。“你給他們做的飯?”
“對啊,我算是知道國外的宮保雞丁為什麼是甜的了。今天不是來了很多外國同學麼,所以我做飯的時候隻放了芝麻粒大小的辣椒。結果,他們竟然說太辣了。”
“哈哈哈,不至于吧。”
“至于,他們還說自己已經算是能吃辣椒的了。後來,我隻好給菜裡又加了三大少糖,這下他們可滿意了,說不愧是傳聞中的美食,集體給了五星好評。”
“哈哈哈,難為你了。”
“诶?老婆,你這是在我家啊?”路行雲眨了眨眼,她忽然反應過來鐘淺晴背後的環境有點眼熟。“你不是在姥姥家守歲嗎?”
“是啊,但我一早就過來了。姥姥家沒化妝品,我正好在你家化妝,一會兒和幹爸幹媽一起去奶奶家。”去路奶奶家拜年,妝容清淡點即可。鐘淺晴的動作很快,三下兩下就差口紅了。
“嘻嘻。”
“你傻樂什麼呢?”
“沒事。”路行雲目不轉睛地盯着手機屏幕,“用我給你新買的口紅,我記得……”
“你别記得了。你買的口紅在我家呢,口紅等會再說。”鐘淺晴起身舉着手機向卧室外走去,“我要先去給幹爸幹媽做早飯……诶?初一,乖。”她摸了摸跪坐在地上的初一,一人一狗輕聲下樓。
“嘻嘻。”
“你又傻樂什麼呢?”
“沒有啦。”路行雲不知道如何表達此時的心情,她想了想,“老婆,我感到特别的踏實。”
“啊?”
“呃……就是我人在國外,有别人在照顧我的父母,這感覺特别踏實。”
“什麼别人?”鐘淺晴笑着走進廚房,“我是你老婆,這是我應該做的。”她打開冰箱門,心中默默盤算着,路知遠兩個,她和王雪各一個,初一一個。嗯,沒錯,她拿了五個雞蛋出來,然後将雞蛋放進蒸蛋器。“好啦,寶貝,我都聽見門外有人叫你啦,快去和同學玩吧。”
“不想挂嘛。”
“那你别挂,就開着視頻,我陪你……”她一邊舉着手機,一邊又去冰箱裡拿了牛奶。腦袋裡想着做早飯的流程,心裡想着路行雲。同時,她的眼睛也很忙,看完手機看微波爐,完全沒注意身後的腳步聲。
“小淺。”
“叮——”
牛奶熱好了。一心二用,她隻聽見了微波爐的聲音。“小行,聽話,去客廳陪同學,我不挂視頻。”
“不要。”
“寶、啊!”鐘淺晴的手機掉到了地上。“幹、幹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