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鐘淺晴乘飛機返回B市。

候機時，她發現這架中型客機的公務艙有點熱鬧，乘客中很多是她的老熟人。除了她、陳孑、杜小禾和小潘，出現在公務艙的有陳然、趙一百、陳珂，還有趙雍闿的婚外兒子——趙助理。

雖然有點巧合，但一行人都有各自合理的目的。

陳孑和鐘淺晴說過，陳然會和她們一起回B市看望老人，并且在B市住上一段時間。臨近畢業季，趙一百作為首戲的老師要回學校與學生們做最後的告别，而陳珂正好是另外一所藝術院校的應屆畢業生。至于趙助理……鐘淺晴猜他的目的地應該和她是一樣的。她接了趙雍闿的新電影，趙助理是代表趙雍闿前往工作室與她簽合同的。

千萬别聊劇本的事兒。鐘淺晴登機後發現趙助理就坐在她的前方，而她的斜前方就是趙一百和陳珂。她和幾人已經打過招呼，這種場合和誰多聊幾句都不是，她不想多說話。

她拉起座椅一側的安全帶。獨自乘機時，她習慣一上飛機就系安全帶，今天也不例外。和路行雲一起乘機時，她會假裝忘記，因為對方會幫她完成這個操作。

哎，要是小行在就好了。她閉上眼睛将腦袋靠向陳孑的肩膀。

“淺晴。”

突兀的聲音讓她不得不睜開雙眼，是陳珂。對方從座椅左側探出頭，期待地看着她。

“趙導讓我問你，下飛機後方不方便一起吃個飯。”他的聲音很小，“陳總也一起吧。”他又看向陳孑，“咱們四個。”

“不合适吧，我這個舅舅還在呢。”鐘淺晴沒說話，陳然說話了。他坐在鐘淺晴的右邊，與她隔了一個過道。“你們娛樂圈的人這麼沒禮貌嗎？”陳然說話時沒有看陳珂，而是看向了他的斜前方。

“诶？小然！”陳孑笑着瞪了一眼陳然，看向陳珂，對方的臉又黑又紅。“抱歉啊，我弟弟說話不過腦子。”

“沒關系，是我說話欠考慮了，咱們五個吃也行。”

“什麼叫也行啊？搞得很勉強一樣。”陳然再度發難。

陳孑：“你是不是欠揍。”

鐘淺晴坐在幾人中間，低着頭，想笑不敢笑。她不能和趙一百吃飯，她要回公司與趙助理簽合同。而且，她最近很忙，想減少非必要的應酬。“趙導。”

“嗯？”趙一百回頭了。

“我一會兒要回公司處理點事情，改天我請您吧。”

“剛殺青還不休息兩天啊？”

“休息不了呀，處理完公司的事還要回學校上課呢。”她嘟了嘟嘴，表情可憐。

“那明天行嗎？”陳珂插了一句，“明天是周末，也不用上課。咱們五個一起吃頓飯。”話音剛落，機艙裡就聽見一聲輕笑。鐘淺晴隻感一道冷冽的目光從她的左側殺向右側。

“我記得淺晴明天有事啊。”僵局之時，一個陌生的聲音加入對話。

鐘淺晴看向她的前方，趙助理面含笑意地看向所有人，眼鏡後面的光在閃爍。

“我邀請淺晴吃飯，問了她一周的時間，結果都有事。”他扭頭看向鐘淺晴，“是吧？”

鐘淺晴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住了。

趙助理：“怎麼？難道是我哪裡做的不對導緻您對我不滿，故意找借口推脫？”

“啊？怎麼會？我這周确實很忙，快考試了。”她淺吸一口氣，似乎明白了對方的用意。“實在抱歉了，各位。”她雙手合十，做了一個表示歉意的動作。

“理解，還是學生呢。”趙助理朝陳珂聳聳肩，攤了攤手表示無奈。

飛機要起飛了，機艙安靜了。

終于，鐘淺晴得以靠在媽媽的肩膀上休息。她沒有閉眼，而是感激地看向前排座椅靠背。

飛機落地後，她第一時間回到工作室與趙助理簽了合同。

“飛機上的事不必在意。”面對鐘淺晴的謝意，趙助理臨走時說道，“我是看不慣姓陳的對您死纏爛打。”

“換作别人你也會幫忙嗎？還是說，你隻是為了達成與我簽合同的目的？”鐘淺晴問的很直白，她了解對方的溝通習慣。

“您可以這麼認為我，但其實不是。我是在别人鄙夷的眼光中長大的，他們都瞧不起我這個私生子。除了父親，從沒有人正視過我。”趙助理站在門口，犀利的眼神中竟帶着一絲溫和，“可是您和路總不同。我知道你們不喜歡我，但你們至少正視了我這個人，讓我感受到了尊重。”

他翻了翻手腕。這時，鐘淺晴才注意到，趙助理西裝下淺灰色襯衫的袖口處别着一顆熟悉的扣子，那是路行雲讓她送給趙家的禮物——一枚精緻的手工袖扣。

他摸了摸袖扣。“謝謝您和路總送我的禮物。以後您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吩咐，我會盡力而為的。另外，方便的話，也麻煩您轉告琪琪，她沒必要躲我。我沒什麼親人，很珍惜她這個可愛的妹妹。再見，祝我們合作愉快。”

趙助理微微點頭，在鐘淺晴驚訝的目光中快步離去。

“我們不得不承認，社會很現實，有些人是亦正亦邪的，沒法定義其是‘好人’還是‘壞人’。我們沒有經曆别人的事，就不能輕易的指谪别人。”路知遠的話出現在鐘淺晴的腦海中，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她把今天發生的一切分享給了路行雲。

【小行，我發現，我對一些人的看法在伴随成長改變。你說，是我變了，還是那些人變了？】

晚點的時候，路行雲給她回了消息。

【我也發現了。其實你沒變、我沒變、他們也沒變。隻是，年少時我們接觸的人和經曆的事都太少了，閱曆尚淺，所以看事物的角度比較片面。人生好比一座大山。我們在山腳時，隻能看到山底周圍的景色。當我們爬上半山腰，能看到山一側的景色。當我們登上頂峰時，一切不同了，世界之廣、四海之美将盡收眼底。】

鐘淺晴：【那我們現在在哪個位置呢？】

路行雲：【現在嘛……還沒到半山腰呢。】

鐘淺晴：【啊？怎麼爬了22年還沒到半山腰呀？】

路行雲：【因為咱們的大山高聳入雲。人生的大山越高，看到的世界就越廣。寶貝，我願牽着你的手站在大山的頂峰，笑望世間滄桑，感受這世界的浩瀚與蒼渺。】

鐘淺晴：【那我的大山可不能離你的大山太遠，不然即使是站在頂峰能看見彼此，卻也牽不到了，哭哭.gif】

路行雲：【哈哈哈，不會的。】

鐘淺晴：【這麼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