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姥姥家去了陌生人,大概率是趙一百派去警告陳然的。路行雲在得知情況的第一時間将路知遠和鐘淺晴轉述的内容通知了馮羽。馮羽動作一向很快,立刻調取了胡同附近的攝像頭,很快确認了不速之客的身份。
不速之客不是第一次出現在警方的視線裡。上一次出現是在五年前,鐘強車禍的當日。那天,他開了一輛無牌車與鐘強一同出現在隧道中,正是他的違規并線間接造成了車禍的發生。
多年來,警方試圖以危險駕駛罪逮捕他,隻是尋人未果。不過,這次他就沒那麼走運了。“餌料”已經夠多了,不少他一個。調查小組連夜決定,對該嫌疑人實施控制,抓捕理由仍是涉嫌危險駕駛。而線索舉報人不是别人,正是陳然。
報警是陳然當下最好的選擇。在調查小組看來,他已經與趙一百決裂了,對方派當年暗害鐘強的人去母親家警告他是明目張膽的威脅。所以,報警而不揭發是一個反向警告,說明他不怕與對方魚死網破。顯然,是調查小組勸說陳然這麼做的。畢竟,嫌疑人已成功藏匿多年,警方需要給快速反應找一個理由,沒有舉報人恐會打草驚蛇。
于是,陳然在某天深夜走進了胡同附近的派出所。以做生意得罪人,家人受到脅迫為由向警方報了案。片區民警調取了監控錄像後發現脅迫人為通緝要犯,遂将案件轉交刑警。接案、辦案過程全部記錄在冊,合情合理。
同一時間,刑警通過追蹤與排查迅速鎖定了犯罪嫌疑人的藏身地。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這五年間嫌疑人從未離開B市,一直藏匿于B市東邊某城區的城中村。城中村的租戶多是外省務工人員,多為體力勞動者,人員構成複雜,人口流動性大。
抓捕行動宜早不宜晚。
行動當日是個大晴天。警方在城中村布滿暗哨,行動警員身着内穿式防彈衣,喬裝成務工人員在嫌疑人藏身處的附近徘徊,隻等對方出現。馮羽作為調查小組中擁有刑警身份的人全程跟隊參與抓捕。這是邢小方的意思。他的愛徒自畢業後還沒有參與過一線抓捕行動,正好借這次機會鍛煉一下。
【小馮同志,注意安全。】
行動前,路行雲給她的搭檔發了消息。她知道對方不會回複,因為行動當日馮羽必須關機。
抓捕行動很成功。行動日的第二天,路行雲就收到了馮羽的回複。
【我的媽媽呀,太刺激了。】
路行雲:【哈哈哈哈,緊張嗎?】
馮羽:【必須緊張,現實和想象還是不同的。你之前說面對歹徒會緊張,我還不信,現在信了。】
路行雲:【是不是?準備再充分也是會緊張的。不過真打起來就不緊張了,隻顧着打了。】
馮羽:【哈哈,對。嫌犯不出來時心髒狂跳,畢竟是亡命之徒。但他出來後,本能驅使我隻想上去踹他兩腳。事實上,我也是這麼做的。】
路行雲:【哈?】
馮羽:【當然了,不是我踹倒的他。是男同志給他按地上了,我怕他起來就踹了兩腳。】
路行雲:【哈哈哈,笑死我了。】
馮羽:【對了,我們打算将抓獲嫌疑人的事情對外公開,并請媒體做宣傳。一方面表揚警方永不言棄的精神,籠絡一波民心;二是迷惑有心人,讓他認為警方不知情,單純為抓一個車禍肇事者而唱高調。】
路行雲:【嗯,明白,猜到了。】
馮羽:【猜到了?】
路行雲:【小淺剛剛和我說,間接釀成爸爸車禍的并線司機抓到了。當時我就知道你們在走正常的辦案程序,會以抓獲肇事逃逸人員為由對外宣傳。】
馮羽:【嗯,我們确實在第一時間通知了陳孑。她是被害人家屬,法院審理車禍案件時應當出面,而且案子理論上由檢方提起公訴。但是,這人不是簡單的肇事逃逸者,法院一時半會兒不會審理。告知被害人家屬就是走一個流程。】
路行雲:【理解。其實法院怎麼判對于小淺早就不重要了,她不會關注後續流程的。】
馮羽:【啊?】
路行雲:【嗯,她說即使判了卡車司機和并線司機死刑,她的爸爸也不可能回來了。一場車禍造成三個家庭支離破碎,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馮羽:【啊……想哭。好心疼小淺,明明那麼的善良卻遭遇厄運。】
是啊。路行雲的眼眶紅了。她深吸一口氣重重地向後靠去,辦公椅因突如其來的重量微微滑動。鐘淺晴有一會兒沒給她回消息了,她知道對方現在不好受,可能是在哭。
這種時候,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鐘淺晴。她隻恨自己不在她的身邊,不能抱抱難過的她。
不知過了多久,她收到了鐘淺晴的消息。
【小行,我想爸爸了,有點難過。淚痕尚未消失的鐘淺晴.jpg】
路行雲:【抱抱你。】
鐘淺晴:【好想你在我身邊。】
路行雲:【對不起,寶貝。等十月咱們就能見面啦,沒幾天了。而且明年股東大會那會兒我肯定得回國,到時我和你一起去給鐘叔叔掃墓。】
鐘淺晴:【嗯。】
南方某個一線城市的酒店裡,鐘淺晴閉上雙眼抱着毛絨玩具lulu靠在沙發上。高興時不能與路行雲面對面分享,難過時沒有路行雲的貼身陪伴,無助的感覺周而複始的侵犯着她的心靈。
她輕歎一口氣,抱緊懷裡的lulu。想小行,想要看得見摸得着的關心和照顧。不想在聽“對不起”和“等”之類的話了,那些話讓她感到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她明明有女朋友的。可是,現在的她卻感受到了巨大的孤獨。這感覺猶如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籠罩在身上,讓她與世隔絕,令人無法呼吸。
她用雙手捂住臉,眼淚順着指縫流了下來。房間很安靜,甚至聽不見她的抽泣聲。
過了一會兒,有人敲門。
“稍等。”鐘淺晴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開門,是杜小禾。
杜小禾見鐘淺晴有明顯哭過的痕迹,關切地問道:“小淺,你怎麼了?”
“間接造成爸爸車禍的違章司機被抓了。我好想爸爸,也想媽媽,更想小行。”
杜小禾心中了然。這不是她第一次見到如此狀态的鐘淺晴了。無論是否有事,外人面前愛笑的鐘淺晴私下總會有情緒低落的時候。杜小禾撞見過幾次,對方早已視她為知己,所以沒有在她面前刻意隐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