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的清晨似乎陷入循環，沒有蟲鳴鳥叫，取而代之的是發動機的嗡嗡作響和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

六點左右，一輛出租車準時停在路家大門口。幾分鐘後，路行雲拉着行李箱坐上那輛車。

“呀，你和小淺複合了？”送她去機場的人是馮羽。為了路行雲的安全，她扮演了一位出租車司機的角色。車輛右拐，她毫不掩飾地看向路行雲的脖子，“啧”了兩聲。

路行雲笑了笑，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

昨晚，她沒能控制住身體的欲望，迎合了對方的索求。親密行為源于内心深處的渴望，情至深處膠着纏綿。最終，她們各來了兩次。結束時，鐘淺晴對她說了一句“我愛你”，沉沉地睡了過去。

路行雲沒睡，而是在二樓起居室坐了一宿。她的心情很複雜，離不開忘不掉，更是拒絕不了。可她又害怕，她始終記得被退回戒指那一刻的感覺。不敢想鐘淺晴當年是怎麼接受喪父之痛的，她理解了對方的感受。可惜，她不是鐘淺晴，接受不了突如其來的失去。

不擁有就不會失去，她想。

就這樣，她呆坐到天亮。出門前，她推開卧室門看了一眼熟睡的鐘淺晴，悄悄離去。

“小馮同志，昨天我問你的事，你查了嗎？”清晨的機場高速私家車不多，放眼望去全是出租車。

“必須查了。高工被拒絕後和趙一百吐槽來着，抱怨鐘影後不好約呢。”

“果然。”

“你讓小淺在微博發與陳珂的合影是給高工看的吧。你别說，他一個工程師确實喜歡刷微博。”

“這沒什麼意外的。誰說工程師、科學家就天天鑽實驗室了……明明是好奇心爆棚的人，怎麼可能局限于眼前的一畝三分地。不接觸世界怎麼創新。”

“嗯，同意。所以，你猜是誰買了水軍送陳珂上熱搜的？”

“……”路行雲撲哧一笑，扭頭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行啊，小馮同志，走偏門反間。”

“哈哈哈，小意思，我這也是配合你。利用社會輿論是咱們擅長的嘛，人言可畏啦。高工前腳和趙一百抱怨完，對方就帶着他的情敵去見小淺了。你說說，這事兒鬧的。”

“哈哈。”路行雲伸了一個大拇哥。“别說，你有胡同串子那勁兒了。”

“耳濡目染。我這是在幫高工，他最好早點看清趙一百的嘴臉，避免犯下更大的錯誤。另外，說正經的，見招拆招始終不是辦法。小淺周圍全是狼，很危險。”

“嗯。我有暗示長輩們保護小淺，他們應該是接收到了我的提醒信号。不出意外，小淺很快會搬到我家住。我家小區安保措施沒的說，鄰居大爺是退伍軍人，家裡還有初一，問題不大。平日，我爸媽也肯定會留意她的行蹤。”

“這樣最好。”

“對了，陳然最近有什麼動靜嗎？說到底，危險都是他帶來的。”

“正要和你說呢。”馮羽打了一個轉向燈，讓出快車道。“陳然最近不好過，很多生意被查。”

“趙一百幹的？”

“嗯。陳然在外省有幾家高級會所是專門用來宴請的。黃賭毒，三樣占了兩樣。現在兩個人鬧掰了，查他是在所難免。而且，有些正經生意也被‘莫須有’了，被潑了髒水。不過，趙一百沒有打算與陳然魚死網破，對方估計是想讓他老實點，閉嘴就行。”

“嗯，陳然手握絕對證據，他不敢輕舉妄動。”

“你說對了。近期調查發現，陳然手握的證據恐怕不僅僅與‘鐘強’案有關。”

“什麼意思？”

“你我都知道，陳然與趙一百之間有金錢往來。那你知道這個金錢往來具體是做什麼的嘛？”

“洗錢。”

“厲害。”

“秦陽和我說過，對立方會使用加密貨币購買AI技術，趙一百收到的加密貨币會通過第三方轉換為現實貨币。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這些黑錢通過地下錢莊或别的方式流回國内，最後再投資洗幹淨。我猜陳然應該是參與了其中的某一個環節。”

“目前的推測就是這樣。而且，陳然不止為趙一百一人洗錢。換句話說，趙一百和他互為媒人。趙的背景之所以強大，大概就是因為他為很多人做事。你能明白嗎？”

路行雲點點頭，頓感心情沉重。“鐘強”案讓她看到很多現實。有時不是案件複雜，而是背後的人心複雜。權力、金錢、性，複雜的利益鍊條足以讓一個簡單的案件不了了之。真正被法律約束或受傷害的隻有普通人。

有時，路行雲也不知道，她面對的壞人到底是誰。

十幾分鐘後，她到達了首都機場。當時針指向八時，飛機離開東方大陸飛向遙遠的西方。

……

小行又走了。

人在有所惦念的時候會自然醒，鐘淺晴就是這樣的人。她早就醒了，甚至聽見了路行雲推門關門的聲音。隻是，她尊重了路行雲的選擇，沒有回頭。她抱着妮妮摸了摸枕邊的位置，那裡早已沒了溫度。

她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昨晚肌膚碰觸的溫熱感還在，對方專注的狀态和表情曆曆在目。她不覺得路行雲是裝的，即使對方全程沒有說話。

早上八點左右，她翻了翻手機。直到飛機起飛，路行雲也沒給她發過任何消息。她明白，路行雲會對她很好，隻是再也不會主動找她了，就像分手後的這半年一樣。

雖是失落，但她還是給路行雲發了微信。

【姐姐，我起了，落地告訴我一聲。】

晚上十點多，她收到了回複。

【我到了。】

鐘淺晴：【我和幹媽說了，下周就搬到你家住。】

路行雲：【嗯好，歡迎。】

鐘淺晴：【有沒有要囑咐的呀？我喜歡收拾，怕碰了不該碰的東西。】

路行雲：【沒有，那個房間對你來說沒有秘密，東西随便用。】

鐘淺晴：【大辭典後面的寶箱對我來說也是公開的嗎？】

路行雲：【哦對……不許偷看我的日記。】

鐘淺晴：【哈哈哈，不會哒。】

路行雲：【嗯，早點休息吧。】

鐘淺晴：【好，晚安。】

路行雲：【晚安。】

嘻嘻，小行還是有進步的。至少，她會和她說晚安了。

從這天起，鐘淺晴每天都和路行雲說“早安”和“晚安”。大部分時間，路行雲都會回複她。隻是偶爾，對方也會失聯，而且一失聯就是好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