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孑,鐘哥的事我聽小行說了。這些年我一直在平港城,幾乎沒回過内地,所以沒能及時回來幫忙。抱歉。”秦陽微微彎腰,表示歉意。他本打算和兩家人聊兩句就走的,隻是事與願違,被兩家人硬拉到飯桌旁。
“不用感到抱歉。”陳孑擺擺手,“大過年的,不提了。”
“好。我自罰一杯。”秦陽舉起二兩杯,将杯中白酒一飲而盡。
“你怎麼認識小行的?”說話的是王雪。剛才她忙着做飯,也沒仔細聽。“我們從沒聽小行提起過你。”她看向路知遠,對方點頭附和。
“我和她是在機場碰見的,是我不讓她說的。見到了昔日朋友的女兒卻不回國看望朋友,也不聯系朋友,多少有些過意不去。所以,我想着有時間先回來一趟再說。”
衆人點點頭。
路知遠問:“B國的機場?”
“對,愛丁堡的機場。那時她好像是第一次出國,而我是去愛丁堡辦事。等行李的時候,我看見這孩子了。她沒認出我,但我認得她。”
“哦,這孩子臉盲。”王雪解釋道,“不是記性不好的那種,是真的臉盲症。”
“哈哈哈,是,她和我說了。她說想到人臉,腦袋裡是空的,形成不了具體的圖像,但是看見了又會覺得眼熟。雪姐,你們沒想着帶她去醫院瞧瞧嗎?”
“醫院應該治不了吧。曾經有警察拿她當案例做研究呢……诶?那警察你應該認識,叫邢小方,他說他認識你。”
聽見邢小方的名字,秦陽的心髒感受到瞬間的刺痛。他低下頭,掩飾無處安放的情緒。“認識。他是以前我在警隊時的同事,好久不聯系了。”說完,他默默地喝了一杯酒。
“诶,老秦,别自己喝。”路知遠熱情地陪對方喝了一口。出于男人對男人的了解,他懷疑秦陽兒時喜歡的人不是王雪,而是陳孑。若真是這樣,到不為是一件好事。
“陽陽,你的家人沒和你一起回來嗎?”鐘姥姥問出了路知遠的心裡話。
秦陽摸了摸後腦勺,有點難為情。“阿姨,我沒結婚。女朋友倒是談過幾個,但是都吹了。常年四處漂泊,沒有女人願意跟我呀。”
飯桌間傳來哄笑聲。鐘姥姥看向路姥姥,互相遞了一個挺明顯的眼神。
酒過三巡,屋内的氣氛越加熱烈。王雪、陳孑、秦陽回憶着小時候的趣事和那些出過的洋相,歡樂的笑聲一波接一波,地上空着的酒瓶子也漸漸多了起來。
這人是秦陽叔叔。
與他人不同,鐘淺晴表現的很安靜。她默默的吃飯,默默的喝酒,長輩們笑的時候她也跟着笑。但是,她始終融入不到這歡樂的氛圍中。她本想将秦陽來家裡的事分享給路行雲,可當她拿起手機時卻意外的猶豫了。
“小行這孩子吧,心裡愛藏事。我自始至終認為,她是有什麼難言之隐才騙你的。” 從飯局開始到現在,周桐的話反複出現在鐘淺晴的耳邊。
原來是秦叔叔不讓小行說的。曾經的她很想知道偷拍照片中的男人是誰,現在她知道真相了,路行雲是清白的,她卻感受不到得知真相的快樂。
好笨啊,竟然為此和路行雲鬧分手。是她當初的不信任将兩人的關系打回到原點的,即使兩人和好了,也無法挽救當年私自訂下的婚約。
小行會再求一次婚嗎?想到那枚散發七彩光芒的戒指,她就有點難過。
飯局吃到後面,三位老人體力不支坐到沙發上休息了。鐘淺晴也找了一個借口提前離席。她裹着路行雲留給她的羽絨服,戴上口罩,一個人跑到外面溜達。
此時,小巷裡沒什麼人。胡同裡飄滿了飯香味,院落間的歡笑聲此起彼伏。
真對不起姐姐。内疚填滿了她的心房,她郁郁寡歡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時不時地用羽絨服袖子拍打土灰色的牆面。
“袖子都髒了。”
“啊?”她心中一驚,回頭。“秦叔叔,您怎麼跟出來了?”
秦陽笑了笑。“我知道你和小行的事。她有話讓我轉告你。”
“什麼?”鐘淺晴沒懂,路行雲想說什麼可以發微信的啊。
“那個膽小鬼有些話自己不敢說,來。”秦陽找了一個石階,原地坐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鐘淺晴猶豫了兩秒,坐到他身邊。“小行說,我的出現會讓你不好受。我本來不信,看來真的是這樣。”
“小行知道您要來?”
“當然啦。我想着給你們一個驚喜,就沒讓她提前告訴你們。這算是她最後一次為我保密。”
“哦。”鐘淺晴低下頭,“姐姐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對誰都是。”她無意識地撣了撣袖子上的灰,“當初鬧分手時,大家都相信她,隻有我不相信她。你說,我是不是很過分。”
說完這句話,她的眼底酸酸的。
冬天的眼淚就像一顆鑽石,潔淨清澈卻也堅硬,給嬌嫩的皮膚留下刺痛的記憶。淚珠毫無征兆的落在面前的石階上,痕迹清晰可見。
“不過分。”
她抹了抹眼角,擡起頭看向秦陽。
“誤會從來不是一個人造成的。”秦陽從兜裡掏出一包紙巾遞給對方。“這是小行讓我轉達的原話。奇怪的行為發生了,卻沒有給對方一個恰當的解釋,這是她的錯。你是不知情的,是無辜的。她沒有立場要求你無條件的信任她,因為率先打破二人間規則的人是她。”
“……”
“當然。你也不是完全沒錯,你該給她時間的。有的事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釋清楚的,但時間可以證明一切。”
“……”
“小淺,你不必過分自責。其實,你不是不信任她,不然你就不會公開戀情,選擇無條件的支持她。畢竟在今天之前,我的身份仍不明确,仍然是偷拍照片上的男人。不是嗎?”
“這倒是。”鐘淺晴嘟囔了一句,心中好受一些了。
“你們啊,都太年輕了。”秦陽長歎一口氣,“對愛情缺乏一丢丢的耐心。”他的語氣有點诙諧,差點給鐘淺晴逗笑了。“着急在一起,着急幹這幹那,着急結婚,連吵架都着急解決……”
幹這幹那……鐘淺晴用袖子捂住嘴,這人怎麼這麼好笑。她沒打斷秦陽,眨了眨眼睛示意對方繼續。
“老話說的好,欲速則不達。我想你已經體會到這個道理了,小行也是。”
“這也是小行讓您和我說的?”
“這不是,這是我自己說的。”
“哈哈哈。”她終于破涕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