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你們端掉地下錢莊在國内的窩點可以,但别把他的其他産業的經營問題做實了。我給他做擔保是有風險的,别影響我家公司股價。”
“放心,他出去後,檢方很快就會撤訴。”馮羽連吃了六個鴨卷,有點撐。在路行雲眼裡,馮羽這個南方人的飯量一點不比北方人差。“用不了兩天,你的擔保人身份就會解除。”
“那就行。為這份工作搭上我自己的前程無所謂,可别搭上我家公司。你們也看到了,園區裡有那麼多員工呢……”
“哈哈,行了,你放心吧。我要不作為,秦隊也不幹啊。秦隊前兩天才知道你肩上少了個杠杠,在系統裡瘋狂提交管理意見,差點把系統整癱瘓了。很多同事以為系統被黑客入侵了,吓的上級……”
“诶呀,别提了。”秦陽笑着擺了擺手。之前他一直忙于整理趙一百的洗錢證據,對于路行雲離職的細節并不清楚。“我隻是覺得沒必要走前掉個杠。”
“謝謝老師為我出氣。”路行雲敬了秦陽一杯茶,“不過話說,您這麼做也不隻是為了我吧。”
“看見沒有?還是我徒弟懂我!”
“哈哈,老師,馮羽其實也知道。人家隻是借機幫你說好話呢,你這情商真讓人擔心。”
馮羽撲哧一笑,挑挑眉,向路行雲投出一個感激的眼神。
三人這頓飯吃了有一會兒。期間路行雲收到鐘淺晴發的幾條報備微信,還說她忙的話回複個“1”就行。隻是當她給對方回了五個“1”時,對方發來了憤怒的表情,質問她為什麼忙還玩手機。
“坦白講,我家小淺的洞察力不是蓋的。”三人飯後坐到一旁的沙發上聊天。路行雲望着滿屏憤怒的表情,毫不掩飾地誇贊道,“能當偵探。”
“随她媽媽。”秦陽漫不經心地接了一句。
“你倆夠了……”馮羽笑着搖搖頭。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說的就是眼前的師徒倆吧。“聊正事啦。”
她登錄系統,拉出一張表格,上面是所有與“鐘強”案有關的涉案人員名單,不僅包括:趙一百、陳然、宋奇楊……等直接涉案人員,也包括:Oleander、默罕默德……等間接關系人。路行雲在單子上還看見了陳孑、王雪、路知遠以及鐘家親戚的名字。
“我們收到你的郵件後,再度提審了宋奇楊。”馮羽看向路行雲,“對方的證詞和十年前幾乎一樣。按他的話說,他将車開到指定位置後,便按對方提前給的指示趴在了方向盤上。鐘強是自己下的車,警方推測可能是有人用槍指着他。”
“嗯,應該是這樣,我懂那種感受。”路行雲下意識地搓了搓胳膊。秦陽見狀給她倒了一杯熱茶,她感激地道了一聲“謝謝”。
“我繼續。”馮羽說,“當年警方推斷半路劫持鐘強的人至少有兩個。若是隻有一人,鐘強可能會嘗試奪槍。”
“不是可能,是一定。”
“哦?”馮羽和秦陽雙雙看向路行雲。
“若當初綁架我的隻有一人,我肯定會找機會奪槍,尤其是在知道自己會被殺害時,這是求生的本能。鐘叔叔的選擇一定和我一樣,他不是宋奇楊,不會被吓的連頭都不敢擡。”
馮羽點頭。“同意。另外,持槍的人和使用鈍器傷害鐘強的分别是兩個人。換句話說,一個人無法做到舉槍的同時用鈍器打擊鐘強,失誤風險很大。”
“現場沒準隻有兩人。”路行雲說,“Oleander給我聽的錄音中有拖拽的聲音。若是有三個人,就沒必要拖拽鐘叔叔了。一個人持槍警戒,兩人合作将他擡上車是更快的選擇。而且從聲音距離判斷,威脅、傷害以及拖拽鐘叔叔的應該是一個人,那人大概率是個男性。我可能認識,所以Oleander做了變聲處理。”
“沒錯。所以二位,排查範圍又縮小了,我們首先要找的是一名小行認識的男性。”馮羽把電腦屏幕轉向路行雲,“你把你認識的名字全部标亮,而且得是見過、聽到過對方聲音的。”
馮羽列出案情關系人的名字是準備逐個排查不在場證明,但路行雲沒想到對方把家屬的名字也列在上面了。“陳孑?”她疑惑地看向馮羽。“她和小淺可是受害者家屬,而且差點成為受害者。”
“哦,沒事,你先标亮。我随後會把每個人的不在場證明加上去。有時一個人的不在場證明可以證明另外一個人的。他們可以互相證明,也可以互相作僞證。我們不能漏掉任何與案情有關的人,哪怕是幸存者。”
“明白。”她點頭,按馮羽的指示将認識的名字逐個标亮。
“Oleander沒和你說她是怎麼獲取的錄音,對吧?”秦陽用确認的語氣問道。
“對。她隻說是千辛萬苦才拿到的,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而且我也不認為陳然出來後,她會把錄音給我。”
“是的。”
“好了,我标好了。”她将電腦屏幕轉向馮羽。“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
“小意思,大部分人的不在場證明早在十年前就采集好了。需要新采集的是這兩年才冒出來的關系人,比如:默罕默德。”說完這話,馮羽自己都樂了,其他人也哈哈大笑起來,中東人不解又震驚的表情瞬間浮現在路行雲的腦海中。
笑聲停止後,馮羽繼續說:“我們從年初就開始查Oleander和她的男搭檔……叫什麼來着?”
“Datura.”
“看來你除了記不住臉,其他都能記住。他倆是自由間諜,本不在警方的視線範圍内。但他們綁架了你,觸犯了我國法律,我們便把他們也列到了名單裡。他倆比較難查,好在人臉識别技術已經成熟……”馮羽滔滔不絕地彙報着。
刑警的排查工作枯燥又無聊。他們要先上傳儲存多年的錄像數據,然後檢索相應的人臉,再對疑似的人臉進行修複。這是一項大工程,需要時間。好在08年首都舉辦了四年一屆的盛會,安裝在公共區域的攝像頭像素較高,修複起來沒那麼麻煩。
三人聊工作聊到了幾近傍晚。秦陽告訴路行雲,明天系統内的所有人都會收到有關她被免職的通知,雖然不會提名字,但象征她本人的七位數字代号将從系統裡徹底消失,她不會再出現在巨大的海外派遣地圖上。
路行雲輕輕地“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送走兩人後,她回到辦公室安靜地坐了一會兒,面前的電腦屏幕上顯示着馮羽列出的關系人名單。
其實她也有一個名單。多年前,她曾用excel為“鐘強”案做過一棵“大樹”,上面有嫌疑人的名字。她找到那個叫“SD”的文件,将兩個名字加了上去。
應該就是你們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