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彌讨厭宋蔚然，理由衆多，屬于積怨已久類型。

包括但不限于六歲那年，越彌在大他們一圈阿拉斯加面前挺身而出把狗吓退，還要安慰被狗吓哭的宋蔚然。

越彌最最最最最讨厭讨厭小孩。

或許是身後的這個陌生弟弟叫姐姐的聲音太甜，或許是小宋蔚然小時候實在是太可愛，頭發微卷皮膚很白，叫姐姐時聲音又很甜很奶。越彌忍痛割愛，把口袋裡的薄荷糖和巧克力塞到宋蔚然手裡。

“别哭了哦，都給你，姐姐全都給你。”

可換來的結果是，越彌拉着比她還矮半個頭宋蔚然回了包間，轉頭反被長輩斥責是就知道貪玩，沒看好弟弟。

委屈至極越彌看着包間那頭，宋蔚然的待遇和她簡直天差地别：負責照看的小阿姨又是喂他喝糖水，又是好溫柔好溫柔用沾了酒精棉球擦腿上摔傷的傷口，不時柔聲問宋蔚然：“傷口疼不疼，疼得話要出聲哦。”

“我的寶貝小少爺，下次千萬别亂跑了，吓死我了，我們裡裡外外找了您好久。”

“流了這麼多血，明天得去打破傷風針。”

越彌想和弟弟做好朋友的心，一瞬間轉化成了滿腔的怨氣。

隻覺得怪天怪地，全都得怪宋蔚然。

以及初中時，越彌和宋蔚然在同一年加入了學校的戲劇社。明明是社裡兩大顔值台柱子，硬是一次都沒有同時擔綱男女主角經曆，甚至同台都沒有過。隻因戲劇社社長最開始根本不清楚兩人嫌隙，有次是看了半天劇本，在舞台上戳着台本大手一揮：

“這場戲放在這裡不合理，氛圍沒有烘托到位，情緒不夠飽滿。”

“合不合适，來兩個人幫忙演示一下不就知道了。”

“對，越彌，宋蔚然，就你倆了。”

那場戲對白總共才不到十句，都是一些很家常的對話。沒成想，越彌那天本就心情不好，和宋蔚然戲對着對着，話題卻越跑越偏。

光在舞台上吵架，翻舊賬就翻了半個小時。要不是社員一邊攔一個，兩人險些拿着用作道具的木劍打起來。

高一那年，更是因為汪星瑤網戀的事情，兩人鬧得開局就不太愉快。

在成績排行榜上厮殺，争同一套書店調過來限量版漫畫……别說同框出現，隻要碰上就是針鋒相對誰都不讓誰。對于兩人來說，是比呼吸還要簡單的事情。

如同刻在DNA裡的本能，更像是各種令人不快事件疊加。

也雖說，不是沒有過溫情的時刻。

像是初中升高中那年，越彌暑假照例去避暑山莊過夏天。但在出門前幾天，越彌荨麻疹發作。聽了醫生的指示，見不得風，穿長衣長褲，戴黑色口罩，整個人都很憔悴，立在前台等着登記房間。

前台看着兩人同時遞過來身份證，也是很猶豫。

剩下的山景套房隻有一間，不知道應該給誰。

而一旁閑閑喝着可樂宋蔚然見越彌連個眼神都懶得遞給自己，就真的語氣懶懶開口：“看我幹嘛。”

“她右腳先進的門，算她先來，房間給她。”

這都不能用反常來形容了。

不等話音落下，越彌略帶怪異看了宋蔚然一眼，想問他是不是鬼上身，居然願意把房間讓給自己。又覺得說了，自己就輸了。

老話說的好，天道好輪回。

就在次日晚上，因為越彌一整天懶得都出房間，不僅午餐和晚餐都是讓人送到房間。宋蔚然幾次路過樓下，望着那間窗簾都拉得緊緊的幽閉房間，心底疑雲一層疊一層。當晚和前台說明情況。小姐姐也是個熱心腸，聽聞山莊居然有這種事情發生，嗓門極大敲房間門喊越彌名字，試圖喚回失足少女：

“越小姐，越小姐，開門。”

“世界很美好，千萬别想不開。”

越彌才洗完澡，是頂着一腦門問号，給他們開了門。

宋蔚然才明白過來都是誤會，握拳咳嗽兩聲，是看着越彌半張都因為荨麻疹紅腫掉的臉：“就因為這個？”

越彌極其警惕看着宋蔚然：

“不然，你覺得是什麼。”

兩小時後，越彌發現門口多了一小袋藥和用來泡澡的，曬幹的金銀花，作用顯而易見，一是下火，二是賠罪。

本以為這個烏龍得不能再烏龍事件就這麼落幕，可山莊很小，就一晚上功夫。

包裹嚴實住進來的女孩，半夜響起的敲門呼救聲，思維再發散一些，被不知情圍觀群衆傳成：

女初中生為愛在山莊裡殉情，男生勇敢出手相救。

越彌聽見這條傳聞時，還在喝宋蔚然為了賠罪給她送來的綠豆湯，差點沒把手裡瓷杯捏碎。

……

就在宴會包間包間，滿月酒前必備的社交仍在繼續。

汪星瑤說起了别的：“彌彌，不說這些了，我帶你去看看寶寶。你都不知道，他剛出生時就那麼小一團，皺巴巴的，像紅色的猴子。我都不敢承認這是我的孩子，養了幾天後才養白養開，現在可漂亮了。”

越彌思緒仍停留在上一個話題，都沒反應過來，已經被汪星瑤拉去看寶寶。

寶寶确實可愛，小手不住在空中揮舞，似是想抓住什麼。

周邊人聲不斷，越彌卻心生煩躁，再沒有心思，悄然掙開了汪星瑤的手，準備告辭。

汪星瑤大概明白越彌到底在顧慮什麼，說了這麼多，需要給她一點時間好好消化。

“那好吧。”汪星瑤又很快拿出手機晃晃：

“彌彌，我們留個聯系方式吧，等我忙完這些事情，我單獨找你玩，就我倆。”

“嗯……好。”

越彌這趟是自己開車過來，車就停在門前停車場。

來來往往人潮中，越彌獨自在右側白色羅馬柱旁立了很久，才決定舍棄開車回家方式，選擇了一旁緩慢停下的730公交車。

而越彌這身參加晚宴裝扮，不出意外，獲得了半車叔叔阿姨的注目禮。

越彌直接走到最後一排坐下。

車窗外是熟悉又陌生場景。

可能是汪星瑤今天提起以前的事情，也可能是為了驗證記憶到底是真是假，越彌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情。

高中時候的越彌比現在要有攻擊性的多。

在她還沒有學會和這個世界圓滑交手，用一種大家都體面的方式息事甯人。越彌最擅長的方式是：

用身上的尖刺做武器，不論好壞，把人刺得鮮血淋漓。

就像初升高那年，越彌在山莊裡養了一個暑假，反反複複發作荨麻疹終于好全，和好友汪星瑤視頻時，好友很為她開心：“太好了彌彌，聽說海城一中校園一卡通的照片是開學第一天拍的，我還擔心像上個月，你臉半片都是紅的，沒辦法拍照。”

越彌托腮：“你們呢，什麼時候拍。”

汪星瑤在視頻那頭咔嚓咔嚓咬薯片。

“好像是軍訓後吧，真不夠人性化，被曬黑了怎麼拍，照片還一用就是三年。”

汪星瑤臉垮得更厲害：“彌彌，早知道初中我就好好學習，和你一起上海城一中，我一個人在昊瀾真的太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