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不能再有所動作，莫嶽已經大發雷霆，況且她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顧家根系繁雜不是她能撼動的，蚍蜉撼樹自不量力，她有自知之明。

何況白初初同顧家到底是什麼關系她還尚不清楚，雖記恨顧家，但她也不會莽撞行事，蟄伏才是最為明智的，石頭離開京城也是最好的選擇，她現在保不住他。

隻是她看着石頭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給了這麼些理由，可說到底還是自己沒有能力，若她當初能夠同翟絮柳一起參加科考，進入官場，有了自己的事業，如今也不會這麼萬般受挫，踟蹰顧慮。

有自保之力才能說保護旁人的事兒。

在冷風中吹了許久，莫如許這才回過神來，恍然想起段千歡，頗為抱歉地道：“今日之事多謝，一直在麻煩你，眼下還要陪我在這兒吹冷風。”

明日便是萬壽節，皇帝出街登花萼樓的日子，段千歡是定然要陪着皇帝的，本該在府中好好休息，如今卻在這幫她處理這些事兒，說實話，莫如許有些心虛。

先前說的多好，絕不麻煩段千歡，可到了最後，卻又事事麻煩他，讓他幫忙解決莫如許自己的問題，有時候莫如許就會想，她是否太像負心女了，明明先前那麼排斥段千歡，可到了要緊關頭，信任麻煩的卻還是他。

段千歡聽到莫如許的話卻溫和地笑了，不過那笑容卻有些酸澀，“不必對我說感謝，你小時候都不同我生分的。”

小時候他們兩個交好，莫如許哪像如今這樣，處處小心忌憚，他們也從不生分，段千歡常常懷念那段日子，他無比期望莫如許能夠重新對他“趾高氣揚”。

莫如許自然聽出了段千歡語氣中的低落，抿唇低頭，她不知該如何回應。

兒時是兒時，當下是當下，她怎能用兒時對世界的看法繼續對待這個世界呢，那時她還幻想着她是天命之子，能夠大力促進古代社會的生産力呢，可如今不也是被現實打敗，铩羽而歸，灰溜溜跑回家好好做她的貴門小姐？

什麼過去，她眼中沒有過去，她也回不到過去了，隻有偶爾叛逆時候，跑到繁華地段喝點小酒，聽個小曲兒，至多寫個話本，這對她已是難得的喘息。

至于這幾日的叛逆行為，莫如許仔細想了想，或許是因段千歡在身邊，她見到熟悉的人那一抹未能消逝的叛逆分子灼燒起來罷了，長久不了，當一切塵埃落定，她還是會乖乖做她的高門小姐。

莫如許一直認為，段千歡認識并且熟悉的是年幼時的她，那時候她天不怕地不怕，心懷二十一世紀民主思想，覺得一切封建制度都是紙老虎，隻要敢于推翻敢于行動，她會如同穿越小說中描寫的一樣，成為改變整個時代的偉人！

可她現已沒了那股心力，段千歡看到的也不過是莫如許想要讓他看到的，或說是段千歡自己想要看到的，那不是真正的她。

而這，才是她不斷拒絕段千歡的真正緣由。

莫如許同段千歡說不得這些，因此也沒接他的話，二人怎麼來的便怎麼回去了，來時兩手空空，歸時卻帶着沉郁。

馬車停在了城門外，城門關了，如今走大門定然是過不去的，這時便展現出段千歡的高超武功，隻見二人對視一眼，他扶着莫如許的腰，腳尖輕輕一點，下一瞬他們便飛了起來，莫如許隻覺得視線一高一低，二人便站到了城内裡。

她倒是沒想到，段千歡如今的功夫已然這麼高強，忍不住帶着羨慕眼光去看他，段千歡被看的一愣，而後耳垂默默紅了。

他輕咳一聲，道：“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莫如許點頭，如今正是深夜，街上無人經過，二人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在街上亂逛，畢竟宵禁時期在外逗留可是大罪。

莫如許走在小道上，黑夜中隻有他們二人，四處無聲，唯有簌簌雪落，夾雜着靴子行走在地面上的濺水之音，方才不覺，此時心中卻忍不住狂跳，看着前方段千歡高大的背影，莫如許心亂入麻，她突然有些後悔今日同他一道出來了，眼下她倒是記起了他們是一男一女。

二人的腳步聲在空寂的巷中響着，誰也沒同對方講話，莫如許沒意識到倒還好，一旦意識到這種不同，便覺得渾身别扭，身上像爬滿了螞蟻一般難受，仿佛這路的終點是斷頭台似的。

這種尴尬似會傳染，莫如許直盯段千歡的背影，心中忐忑中帶着警惕，就發現剛還走的順暢的段千歡突然慢下了腳步。

莫如許見此，忍不住睜大了雙眼，内心小人張牙舞爪地急呼：别别别！别停！不能停啊！！

可是她内心的呼喊前面的段千歡聽不到，最終還是停了下來，垂頭站在原地，莫如許一直緊盯着他的背影，他動作一停，莫如許差點叫出來，一瞬間驚恐極了。

莫如許也停下了腳步，心髒狂跳，眼睛忍不住去瞟周圍的建築，尋找能夠逃走的方向。

可惡啊，怎麼是單行道，她隻能原路返回麼！段千歡到底想幹嘛，他為何要停下！誰允許他停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