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莫如許有許多秘密,對這些秘密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便是絕對不能逼她,否則隻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他隻需要知道莫如許沒在騙他就夠了,其他的莫如許想說的時候便說,不想說,便罷了。
萬壽節險而又險地度過,莫如許并不知道花庭的屍首最終到了哪裡,是喂了狗還是随意丢棄到亂葬崗,她也不能問,刺殺那日出現的并非他一人,但不必多想,結局都是一樣的,便是橫屍荒野。
這件事皇帝當日雖為表現出什麼,但不會就此輕輕揭過,這事交給了監察院,沒過幾日果真撥出蘿蔔帶出泥,查到了幾位官員同這件事有染,毫不留情,誅九族斬立決,一時血洗刑台,諸民叫快。
此時百宜居,莫如許拿着花庭留着的那枚玉佩仔細把玩,看着上面刻着的英文,心中竟難得感到安心,這種感覺像是長久搖擺在深海上的孤船突然看到了前方的燈塔之光,雖未靠岸,仍在海中漂浮,但心卻安下來。
“小姐,湯熬好了。”雪琪在一旁出聲。
莫如許聞言将玉佩收了起來,起身走向外面,“那我們走吧。”
她要去看莫如蘭,秦王娶親的消息傳遍大街南北,不知傷了多少京城女子的芳心,婚期在年後,秦王美人在懷春風得意,莫如蘭卻心灰意冷悶悶不樂,那晚回來後便将自己關在院中,倒是撿起了長久未練的劍,這幾日一直聞雪起舞,頂寒風而立。
莫如許還未進門便聽到裡面細劍破長空之音,莫如蘭沉默練劍并未注意到有人前來,倒是一旁端着茶水焦急望着莫如蘭的水何率先發現了莫如許,正要喊莫如蘭,就被莫如許制止了,對她搖頭,自己走到廊下隔着結了冰的水缸看莫如蘭練劍。
隻見莫如蘭劍法利落,刀光劍影,氣勢如虹,甩刺之間帶出幾分血腥來,院落中有一棵松樹,年歲卻不大,劍光滑落間帶下簌簌雪落,這一幕倒是賞心悅目。
莫如蘭很快便發現了莫如許,止了劍法,挽劍在背後,長立在高牆上皺眉看着莫如許,出口時便是冷意:“你來幹甚。”
莫如許笑了,“百萃樓那日你救了我,我想着總要做些實事來答謝,聽丫鬟說你這幾日一直在閉關練劍,想着大寒日裡喝些熱湯倒也合适。”
見莫如蘭眉眼之間冷意不消,微揚嘴唇,“練劍不急這一時,熱湯涼了便不好喝了,再怎樣也要注意身體,累極倒下又是一場麻煩。”
“這湯是我新研制的,在你習慣的配料上又加了幾味香料,更為溫和,你嘗嘗,說不定會喜歡上新味道,舊味道再好喝也要嘗試一下新的說不定就喜歡上了。”欲罷,莫如許對雪琪使了個眼色将熱湯交給水何,她又道:“你重新拿起劍母親也會為你開心,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真的扭頭就離開了,莫如蘭一直皺眉頭,在莫如許離開之後長久盯着雪地看,默然無語。
莫如許一直堅信,長痛不如短痛,既然事實已定,那最好去接受,莫如蘭的單相思不能持續,她與莫如蘭雖有矛盾,但這矛盾的主要源頭便是秦王,如今秦王定親,她希望她與莫如蘭的隔膜能夠消解一些,莫如蘭也不要那麼仇視她。
放下執着,方得解脫。
她希望莫如蘭好。
薛姨娘看起來很快便接受了皇帝給莫如許與段千歡賜的婚事,喜笑顔開地為莫如許準備嫁妝,莫如許的母親是江湖劍門門派的大小姐,死後為兩個女兒留下了大量錢财,薛姨娘一直代為掌管。
本來莫如許懷疑古代後娘同話本上說的一樣,都是些尖酸刻薄之輩,但如今見了薛姨娘,這種懷疑便消散了,話本雖取之于現實,但不一定完全同現實重合,薛姨娘便是反例。
她是真心為莫府兒女好。
莫如許同段千歡的婚事也是安排在年後,與秦王的婚期恰好錯了一個月。
茹棠發現莫如許最近穩重了許多,不再經常外出“尋歡作樂”,反倒是待在院裡,躺在躺椅上看雪落,當她被莫如許溫柔笑看之時,有那麼一瞬間,茹棠甚至感到悲傷,她不知莫如許到底怎麼了,隻是覺得她又收束了些。
但問她,她卻搖頭說沒事。
萬壽節三日的災禍,終究在莫如許心間留下了痕迹。
但其實莫如許并未想什麼,隻是想自己一個人待着,有時拿出那個玉佩看着看着便陷入了沉思,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或者說是什麼也沒想,莫如許不知道接下來要幹什麼。
之前白初初在的時候,她可以去找她喝酒聊天聽曲兒,還有力氣去逛茶館逛些脂粉鋪子,但如今她死了,石頭還帶走了她,莫如許便沒了出去的欲望,幾年前白雲徹底消失在她眼前時她也沒有過這樣,她心中很靜,隻是沒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