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千歡同石頭并不熟,對他的了解也不過是從莫如許口中所得,聽到小丫鬟們讨論的話也隻是挑個眉頭罷了。
他這邊話音剛落,就聽見另一道清越的聲音響在身前,擡頭一看就看到李典站在他不遠處,正皺眉看着他。
李典又變了一副模樣,身上錦服,頭發用玉簪半挽着,那張臉沒了狠厲表情,倒是豐神俊朗起來,他标本的五官就優越,如今人靠衣裝,原本蒙塵的璞玉也光潤起來。
“你來做什麼。”他問。
段千歡啞然,李典像是這時才注意到倒地的小丫鬟們,并未細問發生了什麼事,直接讓她們離開了,段千歡見他像是不在意旁人背後議論了什麼的模樣,心覺異樣,再次暗歎一聲,“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
待那些小丫鬟們離開,段千歡這才作揖回答:“殿下,臣奉陛下之命,前來教習殿下武道功夫,日後便是殿下的武學先生了。”
李典聞言眉頭皺的更緊了,“我不需要武學先生,你走吧。”
說完就轉頭離開,段千歡沒說話,自覺直起身,沉默地跟在李典身後進入李典的居所。
沒走幾步,前面的少年便停下了腳步,轉臉面無表情道:“你跟着我幹甚,我說了我不需要武學先生,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别多管閑事。”
段千歡無辜:“殿下這話還是同陛下講吧,臣也是奉旨行事罷了。”
見李典一臉警戒,他安慰道:“放心,今日不教習,隻是過來探視一下,殿下無需緊張。”
李典瞪着段千歡看了許久,見段千歡還是八風不動的模樣,冷哼一聲扭頭就走了,走了幾步,突然又轉過身來,抿一下唇,像是十分糾結,而後開口問道:“莫如許她如何了?”
段千歡笑了:“承蒙殿下關心,莫小姐她一切安好,殿下關心她,臣會帶到的。”
哪知李典聞言表情卻扭曲一瞬,冷冷道:“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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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水到渠成,老詹頭在蘇州搜集到的證據飛鴿傳書到了莫如許手上,翟父翟母也被壓到了京城。
同莫如許想的一樣,翟絮柳的确是被陷害,莫如許将搜集到的證據自留一份,另一份派人傳給趙闌珊,趙闌珊效率的确是高,剛收到消息便馬不停蹄地上書奏請,皇帝見這上的陳詞,連夜派人将揚州證人帶到京城之中。
翟絮柳這案到底是重新查了。
朝堂之中對這事的反應不盡相同,有的為其欣喜,有的為其煩憂,也有的漠不關心。
翟絮柳這案件交給了旬翰。
于此同時,栾平寒災的事也有了定論,本來皇帝就要派秦王去栾平,不料半路殺出來個皇後娘娘,同皇帝秉燭夜談一番,之後又見了一面太子,這事算是徹底定了下來。
太子沒去,秦王也沒去,皇帝從大牢中提出來一個人,讓那人戴罪立功,去栾平治寒災。
至于為何讓這人去,按太子的話便是:“前中書侍郎溫嚴為人中正,對寒災之事有經驗,家住栾平,此人代聖上去,定能達到撫慰人心之效,百姓亦能感念聖上恩德,常懷忠心。”
這話算是說到皇帝心眼裡了,大周皇帝什麼不在意,兢兢業業幾十年,殚精竭慮為的不就是在史書上能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這次栾平寒災嚴重,光是凍死的不知凡幾,這麼長的日子,朝堂派的糧也沒到災民手中,生死面前,百姓記挂的也不再是皇帝,而是親人的青白死像。
周帝為何因揚州知州的事大發雷霆,不也是為了名聲?一個英明的皇帝手下竟有那麼多蛀蟲,暗地裡也就罷了,如今竟敢擺在明面上,這不就是表明皇帝治下不嚴,徒有英明虛名?使得百姓寒心。
溫嚴出生地為栾平,且是英雄之後,栾平之地向來崇尚那位忠貞報國的英雄,溫嚴前去安撫最是合适不過,至于太子特地推薦溫嚴前去,其中有沒有旁的目的,那便不得而知了。
莫如許聞此之時正在城門為莫如蘭送行,莫如蘭騎着高頭大馬準備離京,這次未等到年過,她便打算離開,遊曆江湖是她年少的夢想,多年過後再次撿起來也不遺憾。
她垂眼騎在馬匹上,寒風不倒淩然骨,一張不笑的唇淡淡拉着,神情不喜不悲,看着對京城沒有絲毫留戀,莫嶽并未來送行,隻有家中小弟大哥,以及薛姨娘和莫如許這幾人。
莫如蘭靜靜聽着大哥莫宣宇同薛姨娘交代的話,偶爾點點頭,莫如許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耳朵注意着那邊的動靜,腳尖在泥濘的雪地上四處劃拉。
終于走了,莫如蘭騎着馬上上下下,背影越來越遠,最終彙成一個小花瓶大小消失在遠處的山林裡,莫如許看着莫如蘭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一旁的薛姨娘已經上了馬車,莫如許被她的聲音驚醒,這才回頭上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