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經義的話讓莫如許擡起了頭,和韓經義對視,她能感受到,他說的是真的,他的确沒想要殺她,隻想要那把劍。
若是劍能換她一條命——這是很好的交易,莫如許想了想,答應了。
在自身能力不匹配的情況下,配着那把劍的确不安全。
更别說,如今她命在韓經義手中,他說的話五分可靠,不一定可信,必須要先聯系上段千歡。
她莫如許不會武功,拿到那把劍也沒用,在她手中不過一個裝飾品,走在路上還受到垂涎。
想到這裡,她隐約明白為何來儋州的路上明明遇到那麼多挑刺的人,但自己卻莫名被尊重的原因了,多數人面對這把劍時還是畏懼為主,而不是想着去争搶,畢竟,斷腸劍離他們太遠了。
待話說定,韓經義将莫如許松綁了,将她丢在凳子上,給她喝了口水,莫如許還沒喘口氣,又是脖頸一疼,她還是被劈倒了。
啪的一聲摔到桌子上,昏迷前,她看到韓經義那張不知情緒的長滿青茬的臉,趁着背後橘黃色燈光,幽幽的在她眼前晃悠。
*
段千歡和面前的黑衣人打的難舍難分之時,眼神餘光一直在尋找着莫如許,越找他心中越涼。
待發現莫如許真的失蹤了的時候,他手下猛地用力,一把挑開百十三的刀招,拉開距離跳到了另一棟房屋的屋頂上,滿臉鐵青,而後不管百十三,徑直入了方才莫如許躲藏的那間房屋。
踹開屋門,段千歡在這房屋内看不到任何人的蹤影,這一刻,段千歡明白,莫如許失蹤了。
一時間,從頭到腳,透心涼。
他快步走到莫如許方才蹲着的位置,這裡殘留了些莫如許手中的毒粉,白色的灑在地面上,白粉上印上了幾個陌生的腳印,看到這個場景,段千歡隻覺得熱血上腦,臉被憋得通紅——莫如許被抓走了,就在他眼皮子低下,就在他同旁人打鬥的時候!
段千歡怒火中燒。
恰巧,百十三跑了進來,見段千歡愣在那裡自覺是好機會,擡手便攻向段千歡,黑衣人已經沒了最初的從容,眼神中全是你死我活的瘋狂。
他抓住這個機會,隻想将段千歡斬于此地!他已被段千歡激出了“血性”,早已将最開始來的目标忘記了,沒有莫如許,沒有任務,隻有眼前的段千歡!
極速的動作帶飛段千歡的長發,又是火星四濺之後,段千歡被百十三徹底激怒,眼神中燃燒着憤怒的火焰,若是莫如許在這裡,一定會發現,如今的段千歡同她記憶中的完全不同,沒了溫潤,反倒像是嗜血的怪獸,張着獠牙隻為了殺死眼前的人。
段千歡這次徹底不再隐藏自己的實力,方才以為莫如許在暗處看他,以防莫如許看到他真正模樣,他始終收着一股力,但現如今人沒了,甚至極有可能遭受到生命危險,段千歡心中急切,也沒了隐藏自身殘忍的心思來。
百十三隻覺得段千歡突然比之前快了許多,每一劍都像是要劃破寂空,帶出破空的炸響,劍影之間,百十三本已受了傷的身體一劍又一劍地多了傷痕,這時,他像是被擺在石砧上的魚,任由段千歡千刀萬剮地削下來卻沒有一絲還手之力。
血液紛飛的模樣血腥,黑衣人的衣物伴着血液變成濕透的碎布砸落四周地面,啪嗒啪嗒,不如天女散花唯美,卻比火花四濺酷烈。
終于,噗通一聲,百十三徹底倒了下去,從他身下漫出極多的血,很快就将他自己包圍,眼睛大睜,裡面是顯而易見的不可置信以及死亡面前的恐懼與迷茫,他在絕望中迎來終日。
段千歡最後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沒有分給對方多餘的目光,将斷腸劍上的血液甩在地面,跨過他就朝外面趕去。
他眼中泛出了紅血絲,像是過度勞累後的模樣,渾身肌肉緊繃,極力控制着額頭上蹦出的青筋,不過卻毫無用處。
段千歡隻覺得渾身上下全是冰冷,就連呼吸間都是寒冰,恍然間他像是再次回到莫如許被白雲騙走的那些天。她生死不明,他不在她身邊,再見可能隻是冰冷的屍體,段千歡意識到莫如許可能會死的時候,滿心都是暴虐。
他像是回到戰場之上,滿眼都是血紅,耳邊全是戰士們的怒吼,血液濺在臉頰上,溫熱的,灼燒的,他聽着自己内心極速的蹦跳聲,那聲音穿透耳邊的一切,直直闖入他的大腦。
他同世界隔離,被困在透明罩子裡,極速呼吸間,他快要憋死自己。
待他清醒的時候,他看到的還是血,大片的血。
橫七豎八的屍體,躺在地上,橫在屋頂上,血液像是永遠流不完,浸入土地裡,浸入茅草裡,嘩啦啦,滴答答,濕潤潤,呼吸間全是血腥味,段千歡不知道他這是在哪裡。
他也不知道莫如許如今在哪裡。
隻隐約記得,有人來,要殺他,所以他還手,殺了對方。
一個又一個,沒有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