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這樣真心可靠的心腹也是一種福氣,這年頭,能忠心護主的奴才可不多。”
林琳也正色回道,“我與星兒雖然明面上是主仆,但在我心裡,她就像我的一個妹妹一樣,可親可愛,私下裡,并不會忌諱太多尊卑規矩。”
“那就更難得了,你可得好好珍惜這緣分。”
蘭洄洛聽罷,隻是看向她又溫潤淺笑道,眼底眉梢隐隐有絲無惡意的調侃之意。
“我會保護好她的。”
她并不想與他聊太多個人隐私的事情,隻是簡略而信誓旦旦的承諾道。
見她面色疏離顧慮,他便也不再自找沒趣,主動閉了口。
又行駛了一段路途後,車緩緩停下了。
“我們到了。”
蘭洄洛率先說道,等車停穩後,便扶着她一前一後陸續下車。
林琳下了馬車後,擡頭望向眼前,隻見是一座香火鼎盛,寶氣莊嚴的大型佛寺,門口還陸續進出着一些前來禮佛的香客。
見她目光新奇,充滿興趣,蘭洄洛不禁也越發性質盎然,便也瞧着眼前的寺廟,對她揚手解釋道,“此寺名為白馬寺,據說是前朝皇寺舊址,戰亂時被火所焚,之後在此斷壁殘垣的基礎上,又被我朝所重建,話說這寺建時,我蘭家還出了不少心力資助呢,我也是虔誠的佛教徒,與這裡的主持也十分相熟呢。”
“這倒看不出來……你居然還是個地道的神棍。”
林琳像是重新認識他一樣,側眸目光打量審視着身邊人,如同認知到了什麼新奇事物,若有所思地下結論道。
“什……什麼神棍?如此粗鄙之語,不符合娘娘尊貴的身份,以後可别在佛門清淨之地說了。”
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匪夷所思的話一樣,不禁又表情驚訝誇張道。
随後,更是又左右張望,然後湊到她耳邊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再說了,怎可不修口德,不敬鬼神呢?舉頭三尺有神明!更何況這還是在佛寺門口,更是大大的不敬呀!不管在外面如何,如今來了這裡,可得收斂一些才是。”
林琳不禁有些囧,她可不覺得,這人突然背着宮裡人,把自己叫來這種掩人耳目的地方進行密會商談,沒有陰謀,就隻是為了純禮佛,跟她聊一些多麼偉光正的事情。
首先以她對蘭洄洛的了解,他不是這種純粹無聊之人。
她想他特地來找自己,肯定是有事的,而且還得是有要事相商。
不過,他出人意料的虔誠,倒是在不經意間,又勾起了一些令她在意的事情。
見她隻是心事重重地看着自己,蘭洄洛隻當她對于自己的提點已經心領神會,沉默是金,隻當她是已經默認贊同自己的話了。
于是,他也不在此事上繼續耽擱糾結,隻是又率先開口,邀她随自己一并進去。
林琳點頭答應,随後他們便來到了寺内,隻見不遠處正中間,莊嚴巨大的佛祖金身,正在受各種香客俸香敬拜。
兩人不禁又緩緩上前,來到了佛祖面前。
到了這種地方,不拜一拜似乎也說不過去,于是一向很少進寺廟的林琳,此刻也懷着一顆虔誠敬重的心,與蘭洄洛一起接過了一旁沙彌遞上的香火,然後各自在面前的蒲團上跪下,神情莊重,不緊不慢地朝面前的佛祖拜了三拜,然後上了香。
在他們跪拜完成後,面對突然到訪的兩位貴客,主持方丈隻是又命僧侶前來為他們帶路。
“阿彌陀佛,兩位殿下,主持方丈得知兩位貴客要來禮佛清談,早已命小人們提前備好了幽靜禅房,燃香敬候二位多時,兩位殿下可随小僧前往禅房休息片刻。”
隻見那沙彌雙手合十,口中呢喃着梵語,然後躬身垂首,低眸向他們二人鄭重行禮道。
林琳側眸看了他一眼,心領神會,便與他一起跟随眼前這個為他們二人領路的沙彌行去。
一路上,曲徑通幽,沿着彎繞小路,穿過蔥郁樹木,假山蓮池錦鯉,很快就别有洞天,隻見面前映入眼簾的,則是一排屋檐懸挂了青玉風鈴的素雅禅房,随着細膩溫和的微風,時不時叮鈴作響,發出清脆悅耳如天籁的自然樂聲,眼前的風景,正如書上寫的世外桃源般,猶如洞府仙境一樣美好。
他們跟随着沙彌,來到了其中一間禅房内,隻見裡面素淨得很,除了桌案蒲團,禅經木魚,清茶熏香等這類佛寺内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必須用品外,便再無其他别的貴重之物。表面上,這裡看不出有任何不同特别之處。
正所謂大隐隐于市,也不過如此。
那沙彌将他們二人領進來後,便又雙掌合十,阿彌陀佛一聲,躬身恭敬行禮,随即便轉身出去,重新關合上了禅門。
無了外人,兩人便各自在蒲團前,相對而坐。
“……蘭洄洛,你還沒告訴本宮,陛下他曾滅佛,為何如今又變得崇佛了呢?”
沉寂片刻,她神情不禁也有些恍惚,隻用淡淡傷情的語氣,若有所思地又詢問他道。
熏香馥雅,在古樸青色的獸形镂空香爐中,緩緩升騰起了袅袅青煙,絲絲如雲霧般缭繞,仿佛也扭曲了時空,前塵舊憶襲來,她也恍若置身于浮沉夢境。
蕭恪瑜信不信這世上是否有鬼神她不知道,但她認識的曾經的蕭恪瑜,一向是更堅信人定勝天的,對于鬼神,若真心存敬畏,害怕因果報應,當初也就不會背信棄義,逼宮造反了。
可見神佛于他來說,也不過就隻是表面功夫而已,更何況他還曾推行過一場聲勢浩大的滅佛政策,不惜得罪了許多人,更以此為由開刀震懾,殺掉了許多涉事官員,朝廷也可謂是借着這事而大換血,如此才使飽受争議,得位不正的蕭恪瑜,得以鞏固了他的新皇權,當時發生的那些朝堂大事,樁樁件件,如今她都還依稀記得,但現瞧這舉國上下崇佛的風氣,皇帝大臣帶頭信佛的樣子,卻又不像是假的。
僅僅隻是那用來愚民的工具,明面追崇敬捧,意思一下的表象功夫嗎?
她不信。
但她更不理解的是,為何才短短幾年的時間,會使一個人的性情大變,更令他變成了現在令人望而生畏,陰晴不定,暴虐多疑的可怕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