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睜開雙眼,目光所及之處皆是女匪們七竅流血、身體錯位的死亡慘狀。
一身量修長的紫衣女子立于她身前,右手執一青色長紗,長發迎風而動,神色漠然地看着地上的屍體。
原來是她。此人居然能一息之間将這六七個匪徒全部殲滅,當真不能小窺。
李繡刀有些愕然,連忙道:“多謝賀女郎出手相救。”
賀問尋點點頭,并不答話,轉身又是投入一場以少打多的激烈團戰中。三下五除二,好幾個紅巾幫中高手就被賀問尋幾招帶走,嗚呼哀哉,腕骨皆是被活活絞碎。
“啊!”
賀問尋将一欲要偷襲的劫匪擒拿住,手一轉一拉,直接把那人手臂打折,使其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後彎,這手臂是直接廢了。她再一掌直擊劫匪胸口處,劫匪口吐鮮血不止,眼睛向後翻,轟然倒下。
手中的青紗似乎飲足了血,叮鈴一聲,變得格外兇猛,惹得剩餘的土匪看到心裡都有幾分害怕恐懼。
紅巾幫為此次劫持是做足了準備,原本是壓倒性的局面,因為賀問尋的突然介入就局勢立變。衆镖師們見此狀,信心大增,精神振奮,反而把劫匪打得節節敗退。
見讨不到好,有人高呼一聲“撤”,衆匪也不留戰,立馬撤退。
賀問尋從懷中拿出金瘡藥交予李繡刀後,往回走去,發現裴玉清正立在馬車旁等她。
劍刃上的血迹已被擦拭幹淨,他欲将劍還給賀問尋。
賀問尋搖搖頭,道:“是我不好,沒有考慮到這一路途遙遠會遇見許多不測。這劍你先收着,也好有個防身的武器。”
裴玉清細細撫摸劍柄上的花紋,輕聲道:“我記得你好像提到過這是你師傅留給你的。此等貴重物,就這麼放心交給我?”
“武器本就是拿來給人使用的,放在我這兒閑置也是浪費。好劍配美人,甚好。”
劍面映照着他的面容,他微微勾起唇角,道:“這可是你說的。”
習武之人,一來愛惜自身武功,二來珍視自身武器,斷斷沒有像賀問尋此等又是拿獨門心經請教别人,又是把師傅所贈寶劍借給人使用的。
這是她最大的破綻。
衆人修整一下後,便再度啟程。但直至日落之際,也未能尋到一間可供落腳的破廟,隻能就地休息。
李繡刀感謝賀問尋出手相救,特地親自送了些烤熟食物過來,并熱情貼心告知往西走有一淺水湖。
賀問尋接過,道聲謝,與裴玉清,周大娘二人分食而吃。
周大娘與镖師們圍坐在火堆旁,火光映照在衆人的臉上,她們高聲闊談,豪邁大笑。
賀問尋駐足圍觀,頗有些感慨,覺着此間的女郎們英姿飒爽,絲毫不受白日裡的惡戰影響。快哉妙哉!
她低下頭看看身上的衣服,有些髒,衣擺上還沾染上些血迹。又想到裴玉清和她一樣都是愛幹淨的人,覺得多一個洗澡搭子不是問題。
于是,賀問尋敲敲車壁。一隻骨節分明的玉手掀開車簾。就着朦胧月光,洗澡搭子看向賀問尋,溫聲道:“怎麼了?”
“裴郎,一起去洗澡嗎?”賀問尋熱情邀約。
但是,這話聽起來好有歧義…
果不其然,裴玉清沉默了一瞬,道:“我們之間什麼時候好到了可以一起沐浴的關系?”
賀問尋連忙解釋:“我自然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洗的時候,我幫你守着。裴郎,你懂我的,我肯定不是那種偷看你洗澡的人。”
……話越說越怪,甚至還頗有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之嫌疑。
裴玉清将車門一拉開,提着個小包袱就下了馬車。
“走吧。”
兩人并肩往西走,身後的影子交疊在一起。不一會,兩人就尋到那處湖泊。湖泊附近雜草叢生,草本相掩,其湖水碧綠,清澈見底,甚至能看見其底下砂石。
裴玉清站在一顆粗壯的大樹後,他擡頭透過纏繞的樹枝賞月。
習武之人五識通透敏感,但于此刻的他并不是一件什麼好事。
細細索索,是解開腰帶,褪去衣衫的聲音。
嘩啦嘩啦,是手指撥動水面的聲音。
滴嗒滴嗒,是水落在鎖骨、手臂上的聲音。
裴玉清微微阖目,眼前漆黑一片,卻蓦然浮現一女子伸出玉手,将水緩緩地撥在身上的春意畫面,細微到甚至能看到水珠在她瑩白的肌膚上滾動,慢慢劃過她的纖長脖頸,精緻鎖骨,然後就是……他睜開眼,深吸一口氣,緩慢吐出兩個字“靜心”。
嘎吱一聲,是有人踩在地上幹枯樹枝的聲音。
他轉過身,看向來人。
美麗女郎用一支銀簪将頭發全部盤起,幾縷發絲濕濕地貼在臉頰上,整張臉顯得幹淨聖潔。紫色外袍随意地搭在小臂處,胸前衣衫有些亂,鎖骨處的水珠還未完全擦幹淨。
“該你洗了,裴郎。”
明明隻是如往常一般看着他,他卻莫名覺得,她的盈盈水眸中似有化不開的柔情春水。
撲通撲通,小鹿亂撞。
什麼靜不靜的,裴玉清隻覺得自己的那顆心亂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