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問尋先是瞥了一眼裴玉清,後仔細打量眼前之人。
紅衣張揚,與江鳳纓豪爽的性格相得益彰。她束着高挑的馬尾,劍眉星目,整個人透着英姿飒爽的江湖氣概。哎呀,這帶裴玉清一出門就給碰上了,難道這就是官配之間的頂級宿命感嗎?
與此同時,江鳳纓也在審視着賀問尋。
她在心裡如是想,眼前此女年紀輕輕,武功不俗,且外貌氣度稱得上龍鳳之資。她剛剛相助于我,我定要與此人結交。再看她身旁站着的這位男兒郎,雖面紗掩容,但以眉目便知俊美無俦,且身姿綽約,想必定然是這位女郎的如意郎君,當真是璧合連珠,天作之合。她們兩好配!
正所謂猶豫就會敗北,先說話的人才能搶占先機。
當賀問尋還在措辭時,江鳳纓已然先開了口:“在下江鳳纓。我與娘子甚是有緣,一見如故,想與娘子結交好友,不知娘子是否願意?”
賀問尋道:“在下姓賀,二字問尋。與江娘子結交,是我之幸。”
江鳳纓本就愛結交武功甚好之人,一聽她同意,神采飛揚,道:“身旁的這位想必就是賀娘子的夫郎了吧。此次捉賊,公子怕是吓到了,我深感歉意。我現下榻于城東百裡府上,娘子若有空可到此處尋我。”
聽聞此言,幾個黑體加粗的大問号緩緩浮現在賀問尋頭頂上。
啊?
“夫郎”一詞把賀問尋準備好的台詞之“這是我的義弟裴玉清”直接給噎在嗓子眼處。
不是!裴玉清,你說句話呀!
在賀問尋的默默注視下,裴玉清薄唇輕啟,言簡意赅:“我沒事。”
我知道你沒事。重點是你沒事嗎?重點是那個稱謂呀!
江鳳纓舒了一口氣,揪着地上那人的後衣領,直接當做小豬仔似地提起來,道:“我還有事,就先走了。賀娘子,你我有緣定會再見。”
…是啊,我們明天就能在百裡府見了,可不是有緣得很嗎。
眼看周遭圍着的人是越來越多,馬上就要把這裡給堵住了,賀問尋也不能大街上拉着人解釋,隻是點點頭,道:“了解了解,你去吧。”
待江鳳纓離去,賀問尋看着蹲在地上一臉憂愁的攤主,又多拿出了些銀錢給她,帶着裴玉清尋了處酒樓吃飯。
包廂内,待到菜上齊,兩人開始動筷吃菜。
賀問尋看着面色一如往常的裴玉清,道:“江娘子剛剛把你誤認作我的夫郎,你怎麼不解釋?”
裴玉清喝了口湯,道:“沒聽清。”
賀問尋接着試探性地問:“那你覺得她如何?”
裴玉清把青菜吞下去,道:“沒看清。”
…就在你眼前,你跟我說你沒聽清沒看清。
賀問尋接着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要把你帶入天青閣嗎?那位江娘子,就是我預想的那人。我看她古道熱腸,應該能——”
“啪!”裴玉清将筷子放在桌上,清脆的碰撞聲響打斷了賀問尋的講話。
賀問尋一頓,然後就看着裴玉清的眼圈慢慢變紅了。
他的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層霧,水朦朦的,漂亮又迷人。
裴玉清聲音有些顫抖:“我為什麼要去?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賀問尋解釋道:“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要找人引薦嗎?”
裴玉清:“我不去!賀問尋,你為何要如此對我,你是覺得我是累贅是嗎?所以你就想趁機把我甩給她人。不過一面之緣,你就想把我托付給她人,你真的有為我好好着想嗎?還是你根本就是沒有把我當作人,而是一件物什!”
裴玉清越講越激動,聲淚如下,長而翹的睫毛沾染上了晶瑩的淚珠,眼尾發紅,當真是脆弱且破碎,何處不可憐。
賀問尋被他這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言,因為她确實将裴玉清當作一個有着既定結局的紙片人來看。
她以為,她的出現也隻是助裴玉清免受其身體之不幸,并不會改變書中原本被定好的命運,而裴玉清也依舊會按照書中路線繼續走下去。
但看着眼前的裴郎,她深感,她的所作所為已經開始産生了一些新的影響,而這些說不定正在改變書中既定的結局。
思及此,賀問尋醍醐灌頂,是啊,她怎麼能将裴郎當作一隻牽線木偶呢?
她拿出手帕,溫柔地擦拭掉裴郎臉上的淚珠,道:“是我不好,别哭了,好不好。那你說,你想做什麼?”
裴玉清握住賀問尋的手腕:“我哪兒也不想去,呆在你身邊也挺好的。”
賀問尋一怔:“可是我的身邊并不是那麼安全,會有危險,這樣你也願意嗎?”
裴玉清眼角的淚又止不住地往下流:“你是覺得我會拖累你是嗎?你到底将我當作了什麼?”
賀問尋有些無奈,又開始給他擦起了眼淚:“我隻是擔心你會受到危險。我自然是…将你當作了我的朋友。”
她發現了,她對裴玉清流眼淚這件事沒有任何辦法。
裴玉清薄唇翕動,喃喃:“…原來隻是朋友。”
然後,他很自然地俯身過去,雙手環住賀問尋的腰,将頭靠在她的肩窩處:“我會很有用的,我能幫到你。不要把我推開,好嗎?”
賀問尋擡手,慢慢地,一下又一下順着他的黑發,撫着他的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