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時一刻。
百裡府燈火通明,有侍人提着風燈站着府門口等着。有眼尖的看到雨中模糊的身影,輕喊一聲“快看!公子她們回來了”,立馬快步向前接應。
侍人将一臉昏迷狀的百裡奚接過來後,向江鳳纓緻謝:“多謝江娘子,府裡備下了熱水,一些吃食,娘子這就去好生休息吧。”
江鳳纓點點頭,轉頭想要和賀問尋搭話,便看到她已經施展輕功,抱着裴玉清直接越過大門不走,身輕如燕地往百裡府裡飛去了,徒留一個潇灑的身影留給衆人觀摩。
“行吧…看起來是真的很着急裴公子的傷勢了,”江鳳纓腳踢了踢旁邊捆得跟個粽子似的賊人,道:“把這個人押到你們百裡府的暗牢裡去吧。”
“是。”
如入無人之地,賀問尋連彎都不帶拐,直接在屋頂上飛,幾個回落就到院子裡。
院内也有在看守的護衛,和侯着的侍人。
賀問尋懷裡雖抱着一人,但一點也不受影響,跟一片羽毛似的,輕飄飄地落在衆人面前。她道:“裴郎受傷了,煩請各位準備熱水,幹淨的衣物,繃帶還有金瘡藥。”
裴玉清臉往裡偏了偏,抓着她肩胛處的手指不由地收緊。好奇怪,明明之前也聽她喊過“裴郎”,怎麼今晚聽起來那麼不一樣?好…柔情的裴郎二字。
賀問尋輕手輕腳地将裴玉清放置在軟榻上。已經有手腳麻利的侍人端着銅盆,拿着幹毛巾等物過來了。
她将袖子挽起,将毛巾浸濕,轉身朝他走來,道:“讓我看看你腿上的傷。”
霎那間,羞澀蔓延着他整個心口。他突然覺得有些唇幹舌燥,下意識地舔了舔下唇。
…要看他的傷口,那豈不是會看他的腳腕,小腿。那可是隻有妻主才能看的呀。
裴玉清眼睫顫了顫,對上賀問尋澄澈的雙眼,一個“好”字從喉嚨裡滾出來。
賀問尋看着他神情,以為他是不願,解釋道:“好裴郎,你不要忌諱就醫,我就看看傷口深不深,到時候留疤就不好了。”
他脫口而出:“我哪有忌諱你!你若是…想看…你就看,我願意給你看的。”
聞此言,正垂首給裴玉清挽起褲腳的賀問尋手一停。她怎麼覺得,她和裴郎講的不是同一件事呢?
裴玉清的腳踝纖細精緻,小腿勻稱修長,線條優美,與那一條長而深的猙獰血痕形成鮮明對比。
賀問尋一手拿着毛巾輕輕擦拭,一手握着他的小腿。她蹙眉,指尖劃過他的小腿:“傷口有些深,可能會留疤。百裡府應該有藥材,我明天給你制一副去疤膏。”
她再仔細地往傷口撒上金瘡藥,用繃帶給他纏好。
裴玉清輕輕嗯了一聲,與賀問尋蓦然擡首的視線不期而遇。他眼睛眨了眨,呼吸一滞,隻能愣愣地看着她突然靠過來,周遭什麼都聽不到了,隻能聽得到心撲通撲通的聲音。
冰涼的觸感落在他的脖頸處,他能感受到她溫熱的氣息缱绻地繞着那處,有些癢。他繃着神色,抓着自己的衣袖,不敢發出任何一絲聲音。
賀問尋眼眸幽深,撫着青紫色的指痕,聲音平靜道:“那個時候你應該很痛吧?”
僅憑這指痕,她可以想象到當時的裴玉清有多無助,甚至是能身臨其境地體會到他的呼吸是如何一點一點地被榨取幹淨。
裴玉清握住她的指尖,眸光盈盈地看着她,道:“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所以我沒事。問尋,我…”
“賀娘子,裴郎君,熱水、吃食已備好。”
一位侍人立于屏風處,細小的聲音透過來。
“知道了。”
賀問尋應了一聲,收回手,起身将毛巾放到銅盆中,道:“夜已深,裴郎你早些休息,記住不要讓傷口碰水,以免到時候惡化。”
“你也早些休息。”
待賀問尋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将褲腿放下,慢吞吞地撫摸自己的脖頸處。
…他剛剛差點就沒忍住說出來了。隻是,現在還不能告訴她,他要等到她們再親密點,羁絆再深點,她再喜歡他多一點點,這樣他才能訴說他的心意,如此她便不會拒絕他。
賀問尋沐浴過後,僅穿素白中衣,拿着布巾擦拭長發,走出房門後,繞到隔壁,不一會,手中拿着一本藍色封皮書冊就回來了。
她盤腿坐在軟榻上,慵懶地靠着軟枕,翻着那本《萬淵盟的那些二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