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蛇是那吊腳樓下的,她認得。隻是小青蛇來得莫名,且呆呆愣愣,明明是軟乎的身體,卻有一種木頭般的僵硬,被兩條黑蛇撞翻了身子,半晌扭不回來。
祝清晏噗呲一聲笑出來,青蛇似很委屈般,看着她,尖細的瞳孔裡,卻莫名帶了哭意。
她緩緩收了笑容,略帶歉意摸了摸那兩隻小青蛇,繼續往前走去。兩黑蛇從衣冠冢上爬下來,亦步亦趨跟着她。
走累了,祝清晏便靠着一棵樹和四隻小蛇聊起天,聊累了,她便靠在樹旁,淺眠過去。
第三幻境在她睡過去的那一瞬随即崩塌,剛趕來此處的謝洄之等人被一同拉入新的幻境裡,也就是,真正的湘西鬼門。
拉着楚醒剛剛落地的楚眠,瞧見這一幕,臉色陰沉下來,目光似有躲閃似有震驚。她花了很多年才讓門内慢慢不再輪回,過渡平穩,讓門掌控在自己手裡。
重新輪回,意味着門脫離了她的控制,誰攪亂了這裡?
祝清晏做了一個夢,夢裡,有很多很多人。熙熙攘攘的繁華古街,人們口音清奇,不像是南方語調,建築各抱地勢,卻也不同夏國或金國的建築風格。
她警惕看了看四周,發現人們都朝着一個地方湧去,各個低頭竊竊私語,臉上頗為不滿和遺憾,卻又顯露出恐懼,很矛盾。
祝清晏跟着衆人往前走去,最初地上隻有零零散散幾張白色紙錢,越往前走,便是洋洋灑灑飛了漫天,“好像是,誰的喪葬?”
“借過,借過,借過!”祝清晏左拍拍這人肩膀,右戳戳那人胳膊,鑽來鑽去,被擠得身子歪歪斜斜,最後猛吸一口氣,順着兩人之間的縫隙成功穿了過去。
那兩人扭頭白了一眼穿着打扮奇特的祝清晏,她對上其中一人眼神,心虛朝他笑了笑,“這位兄台,不好意思!”
“莫名其妙!”那人憤憤甩了一下袖子,扔下一句,就拉着另一人一同離去了。
祝清晏撇撇嘴,真是小氣,她又不是故意的,大家都是為了湊進來看看怎麼回事,她怎麼就莫名其妙了?她看他們才是莫名其妙!
她扭頭看向被十八人擡着緩緩朝前走來的巨大棺材,棺材上雕刻着四龍紋,棺材旁還有衆人朝外撒紙錢,一把一把揚上天。
他們神态各異,有人拼命壓着嘴角的笑意,有人哭喪着臉,有人麻木,有人顯出略微不耐煩。
“這是,太子死了?”“哪朝的太子死了?”祝清晏抱臂撐着臉頰,若有所思。
氣勢宏大的出殡儀仗隊路過衆人,不耐煩伸手揮趕着他們,“滾滾滾!擋道了不知道麼?”
祝清晏往後退了幾步,看着其中一張紙錢順着風緩緩落在自己腳邊,不知為何,她聞到一絲熟系的檀木香的味道。
“這位兄台,請問這儀仗隊送的是誰?”祝清晏伸手拍了拍身旁高大的男子,探出個腦袋好奇問道。
“你自己不會看?不會猜?還問還問!”那人沒好氣沖她發了一通脾氣,祝清晏被罵的愣了愣神,她抹了一把臉上的唾沫點子。
這是怎麼了?怎麼大家都怨氣這般重?這人問不得?祝清晏還偏就不信邪,她轉過身,又拍了拍右側的高大男子,“這位兄台,請問這儀仗隊送的是誰?”
這男子生得屬實高大,祝清晏也隻能看見他分明的下巴,她擡頭等着那男子的回答。
那男子聞言微微低下頭,露出一張無悲無喜的麻木的臉,他嘴唇緊抿,清冷的眸子裡壓着隐可見的瘋狂。
那人不說話,就這般看着祝清晏。祝清晏眨巴了兩下眼睛,茫然片刻,總覺得面前這人眼熟?
下一秒不知想起什麼,祝清晏瞪大眼睛哆嗦一下,不自覺輕呼,迅速轉身扒拉着人群,努力朝外圈跑去。
媽耶,這分明是他們祝家老祖宗祝山!所以,看這建築,這人,她這是回到一千年前了?
思考至此,祝清晏打了個寒顫,速走速走。有生之年親眼看見一千年前的老祖宗,哪怕是老祖宗,這也詭異異常啊!
她慌慌張張低頭扒拉着人群,“借過!借過!!借過!!!”
可惜,人太多了些,祝清晏被擠在瘋狂朝前湧來的人群裡,欲哭無淚,這位太子究竟是何身份?為他送行的人這般多。那既然這般受愛戴,怎麼就死了呢?
人太多了,越來越多的人從外圍擠入,将街道兩旁圍成密不透風的鐵桶,偏生她又無甚力氣能将人群撥開。
于是,被擠在人群裡動彈不得的公主,認清現實,開始重新複盤自進來的一切怪事。從百姓們矛盾的表現中可以看出,頗為氣憤卻又不敢明目張膽議論,自此可以證實定然有人在控制輿論。
為何要控制輿論?自然是秘密不得公之于衆!議論的人少了,就是多正義的真相都會被人們遺忘,多僞劣的表相也會被人們相信!
所以,是這位太子之死有蹊跷嗎?
祝清晏摸着下巴嘶了一聲,但有一事她想不通,一千年前太子之死與她有何幹系?湘西鬼門與這位太子有何幹系?莫名其妙!
祝清晏翻了個白眼,随即脖頸一緊,脖子一涼,被人從後面揪住了領子,随即拎着她飛速朝一個方向跑去。
她一副遊蕩在天際的模樣,看着自己騰空而起飛速移動的身體,和兩旁急速朝後褪去、看着他倆,指指點點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