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燒雲自天際劃開一道口子,橘紅、殷紅宛若瀑布流水,緩緩染過天空。
層疊的殷紗被風吹動,袅袅拂過轎邊,如水波,層層漾在空中,轎中三人正軟軟靠着枕頭,睡相安穩,呼吸均勻。
祝清晏看着正反鏡中的畫面,不辨情緒。父皇母後不是鋪張浪費喜好陣仗之人,她回宮,也不算師出有名,師父并未正經往宮中送去拜帖。而她拜師一事,父皇母後也并未告知天下,怎得如今她暗中回個宮,倒是有這般大陣仗,生怕别人不知一般。
轎中“祝清晏”乃是她的一抹分身,當時身邊并無合适化形之物,她便抽出一抹魂相留于轎中,自己則入了腰間挂着的那塊破爛玉佩中。
思及此,她轉了轉腰間的那塊玉佩,輕啧一聲,“怎的新的這塊也這般臭,瞧來瞧去,看着和原來那塊一般無二,把龍刻成驢狀,除去師父,誰也不敢将這份手藝示于衆人。”
許是上一塊被祝山拿走的緣故,這一塊贈與她之時,謝洄之揪着玉佩挂件的一角,朝她晃了晃,“這塊可不能再丢了,這玉佩是可以打開一扇獨屬于你的化運門的。”
“那塊呢?”祝清晏聞言,上前一步抓着謝洄之的手臂着急問道。
“什麼?”謝洄之難得恍惚,怔松片刻,問道。
“那塊也能打開化運門麼?那豈不是已經死過很久的老祖宗要跑到随便一扇門去了?”祝清晏又往前靠近幾步,眉眼略顯急躁。“這不就時空錯亂了?門又多,我們去哪裡找他?”
謝洄之聞言,靠後幾步,将兩人之間的距離稍稍拉遠些,眼角染上笑意,他伸出手,曲起兩節手指,輕輕彈了一下祝清晏的腦門。
“聽清了,獨屬于你的化運門,别人打不開。”謝洄之說完,又自顧自搖頭笑出了聲。他彎下腰,準備将玉佩挂于她腰間。
“啧。”謝洄之瞧了瞧兩人的距離,還有那不知又雲遊去哪裡的祝清晏,長手一伸,指尖勾住祝清晏的袖口,微微發力,将她拉進一些。
祝清晏還沉浸在擁有一扇化運門的喜悅中,她微微後仰,方便師父挂上玉佩,腦中卻還在想“那化運門大麼?可以裝活物麼?是已經成型的化運門,還是待我處置的全新的一扇門?”
“師父。”祝清晏捏着兩指,将自師父肩膀兩旁掉落的頭發微微朝一邊挪去,随後撓了撓有些發癢的臉頰。
“嗯。”謝洄之将玉佩挂好,發覺祝清晏的動作,無奈笑笑,将頭發攏于身後。
“那扇門裡有人麼?”祝清晏擡眸對上謝洄之雙眸,極為認真問道,說完,她不知又想起什麼,不好意思笑笑,“我忘記了,化運門裡怎會無人,那可是福澤極盛之地才會出現的門。”
“沒人,隻屬于你一人。”謝洄之學着祝清晏的樣子,也極為認真回應道。
“那紀塵他們呢?”祝清晏緊接着又問道。
“他們?自然是要肩負起身為緣神徒弟的職責的。”
“我不用肩負麼?”祝清晏聽懂了謝洄之的弦外之音,想必師兄們收到的是散譴門。
“你已經在肩負了。”謝洄之嘴角勾勾,他伸手扒拉幾下祝清晏腰間的玉佩,笑意更甚。
随即,他轉身離開,朝身後擺擺手,“日後你便知道了。”
祝清晏聽的一頭霧水,她握上腰間的玉佩,臉上揚起笑容,“不管怎麼說,有一扇我的化運門,總是好的。”
思緒收回,祝清晏重新看向面前的正反鏡。鏡中衆人已經入了宮門,正朝着嘉元殿緩緩挪去。
熟悉的畫面再次浮現,宮牆之下,威嚴森嚴,祝清晏粗略瞥了幾眼,無甚在意這段她曾經走過許多年的路。
腳邊的兩隻小蛇睡醒了,在苗寨之時,兩隻小蛇突然不見蹤影。後來她第一次入門,便瞧見了這兩隻小蛇,正窩在茅草屋一邊熟睡。
祝清晏伸手摸了摸兩隻小蛇,以示愛撫。“你們兩隻為何長不大呢?”
“嘶嘶嘶嘶。”
“好好,我已經知道了,你倆長不大,但是姐姐還是希望你倆能長成巨蟒,保護姐姐。”祝清晏分外不要臉皮,對着隻有拇指粗的兩隻小蛇大言不慚說道。
兩隻小蛇點點頭,一如往常外出覓食。祝清晏拍拍手,歎謂一聲,心滿意足扭頭瞧向正反鏡。
兩隻瞪得極大的白眼珠,自鏡子那面死死盯着祝清晏看着,仿佛在透過那一抹魂魄,看向鏡子背後的真體。
祝清晏被吓得一激靈,驚呼一聲,不自覺朝後倒去,被兩隻聞聲趕來的小蛇扶着背,才堪堪站穩。
眼珠的主人,朝後退了兩步,周遭的環境露出一角,祝清晏眯着瞧了瞧,總覺得眼熟卻又想不起是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