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郎君和夫人救命之恩。”灼夜抹了把眼角淚珠。
“我名曰甯啟,我夫人喚作甯晏。”甯啟擺擺手,示意灼夜不必多禮。他将桌上蠟燭拿起,起身湊近灼夜,仔細端詳,“先前兩位自爆身份,說是京城貴人的死士,殺人放火的勾當沒少做。常年在外奔波,儀态與容顔還能保持一份貴人身邊人獨有的矜貴,兩位的身世真讓人起疑啊。”甯啟略為彎腰,燭火熾熱的觸感停在灼夜脖頸處,将落未落。
灼夜垂眸,眼簾微微眨動,淚珠便落下,“甯啟大哥說笑了,我們哪有什麼正經身世,貴人說是什麼便是什麼。京城暗流湧動,貴人們之間謀害的法子無孔不入。我便是被挑中放在貴人院中的女子,平素是暖床的小妾,關鍵時刻,一條賤命便用來試毒護主。”
甯啟手指微動,幾滴融化的蠟質滴落在灼夜的脖頸處,“那你兄長呢?”
“這些年,我二人的主上不知受什麼刺激,派出大批的死士,滿天下尋找有蓮花血脈之人,但這些死士均一去不返,杳無音訊,他便越發焦躁,開始以更為極端的手段逼誘對方出現。我兄長因面容與主上有八分相似,平素便被關押在暗室裡,好吃好喝的養着,若主上有事,便由他以假亂真,蒙騙衆人。”灼夜說到此處,盡有些泣不成聲,甯啟往後撤了一步。
“此村落是我主上十餘年來,為數不多未查之地。或許是尋人心切,他想親自來,卻又怕自此殒命,便派我二人前來。我本以為,多年的枕邊相伴總歸培養些感情的,但他竟如此決絕,将我二人殘害之此!”
甯晏想要上前說些什麼,被甯啟一個眼神制止。
灼夜發覺身後仍無動靜,咬咬牙,接着說道,“這些話既是實話,也是我主上的意思,他想借此,讓我二人得到村中人的接納。但,他既知這些事情荒唐可悲,依舊加以利用,可見隻當我二人是棋子。若是甯啟大哥能救我兄長,我二人願作那棋中棋,至少,可保下村中安甯。”灼夜回眸,與甯啟對視。微弱的燭光下,兩人各自的輪廓瞧不真切,眼中的試探與決絕倒是分外亮眼。
甯啟舒眉,點點頭,接着問道,“你說的,暫且相信。還有兩個問題,一:你此番言論,可算是叛主,走之前,你們主上就沒給你們下毒以防此事?二:如何保我村安甯?”
“下了,但我與兄長畢竟跟在貴人身邊多年,收到命令臨走前,自不會毫無準備。我兄長早将解藥調出。本以為此次行動萬無一失,但誰曾想,他派許多人将我二人押送至此,更是不惜這般殘害,将我二人後路全斷。”哪怕是燭火微弱,灼夜臉上的迷茫、痛苦與憤怒也赫然映入甯啟眼中。他低頭笑笑,心下信了五分。感情一事做不了假,枕邊人的背叛利用才更讓人決絕。
“此村隻是他衆多計劃中的一環,他自己也不知曉此村有無蓮花血脈之人,若是此番我二人能活下,我必然會回去複命,以尋機會報仇,屆時,我定會護下此村。”
甯啟将即将燃盡的蠟燭随手扔在一側的桌上,“行了,我大概知曉了,你說的事,我自會查證,若均屬實,這場買賣我同你做。今日早些睡,明日一早入山。”
說罷,甯啟宛若換臉般,變得分外溫柔,他同夫人笑笑,小心翼翼摻扶起甯晏,“夫人,你如今可是金貴着呢,這些煩心事你聽聽便好,剩下的交給我。現在,我們去歇息。”
“對了,也不知該不該誇你一句運氣好,村中這麼多戶人家,你偏偏敲開我家的門。”甯啟臨走前輕飄飄一句,在灼夜心中埋下種子。
兩人走後,灼夜抹了把鬓角的汗,深呼吸幾下,動作扯到脖後被燙傷之處,她龇牙咧嘴低聲咒罵幾聲,看向裡屋面色慘白的謝溯之。
“相顯啊相顯,何必呢?”灼夜歎息一聲,事到如今,多說無益,隻祈禱能陪着他走得再遠些。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灼夜的房門被人毫不客氣敲響。灼夜頂着發腫的兩隻眼睛打開房門,瞧見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來者上下打量過灼夜,說道,“村長交代我送你去覺無山腳下,走吧。”
灼夜看見這幅面孔心下一驚,瞥了眼躺在床上的謝溯之,“長得七分神似,想必此人是祝水大人的親戚,幸虧你沒醒。”
“不必擔心,村長交代了,會照顧他的。”那人接着說道。
“好的,稍等片刻,我馬上收拾好便同您走。”灼夜略帶歉意笑笑,手下卻幹脆利落關上房門,将那人呼之欲出的話堵了回去。
灼夜趕忙跑回床邊,在謝溯之枕邊落下一柄匕首。在他耳邊說道“若是來者不善,盡可能保護好自己。”
半柱香後,灼夜踏上上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