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廣城最近可沒下雪。這些深至膝蓋的堆積的雪是哪裡來的?
白茫茫一片,大雪遮蓋整座寺廟,瞧不見任何一塊磚,任何一條枝桠,任何一個人。
兩人對視一眼,慢慢靠近,掌心蓄起靈力,精純的火苗竄出,迅速融化周圍的雪。兩人腳下、身側的雪迅速融化成水,歪歪扭扭朝周圍流去。
“停手。”謝洄之猛然抓住祝清晏的手臂,阻斷她的術法。“别再化了,仔細看看你的腳下。”
祝清晏看到一張驚恐慘白的臉,眼珠突起,血絲密布,嘴巴大張,手掌貼在臉的兩側,似要鑿開冰面破冰而出。
她往旁邊看去,才發現這是一面封着無數屍體的冰面。張張猙獰的面孔貼在寒冰裡,他們的身體以詭異的姿勢互相扭在一處,光是祝清晏腳下一片,便有數十張面孔。
她不動聲色朝後退了幾步,踩到一塊軟綿綿的東西,回頭看去,一張凍紅的手藏在雪堆裡。
祝清晏上前摸了摸那手,雖冰冷,卻還要體溫。
“許是門外那菜框的主人。”謝洄之說着,與祝清晏一起,将人拉了出來,翻了個面,将那人散落在臉上的頭發撥開,瞧見一張熟悉的面孔。
祝清晏眉心一跳,兩指迅速搭上他的脈搏,指尖傳來有力的跳動,卻無任何靈力,顯然隻是一普通人。
謝洄之抓着此人胳膊的手臂緊了緊,面上卻絲毫不顯,露出疑惑的表情。
“師父,怎麼了?可認識此賣菜人?”
祝清晏心領神會,“隻是酷似一位熟人,并不認識。”
哪裡是酷似?祝清晏心中早就翻滾不斷,将背後之人連同祖宗一同問候了一遍。
分明長了一張和謝洄之一模一樣的臉!她以為是謝溯之也被拐了進來,看見這張臉的一瞬間,她都要以為紀塵準備攤牌,要将他們在這寺廟裡一網打盡。
遠在金國的謝溯之打了個噴嚏,手中端着一杯茶,遞到紀塵手中,“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紀塵看着謝溯之頂着那張曾經與他日日相對的臉,不耐煩将茶盞接過,發出冷哼聲。
謝溯之有些摸不清頭緒,難不成因為噴嚏?他有些局促坐在下位,看着紀塵。
紀塵更來氣了些,他悶悶說了聲,“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局促。”
“是。”
紀塵的嘴角又向下撇了撇。
這頭,祝清晏将人救醒了。
“我怎麼在這裡?”那人打了個哆嗦,看着眼前兩人,目光警惕。“我可是來拜緣神的,你二人莫非也是?”
“來周緣寺,哪個不是拜緣神?”謝洄之聽出話中有話,順着他的話接了下去。
那人又默不作聲了,上下左右打量兩人,又看了看自己紅腫的手,朝後退了退,“那你們拜,我不拜了。”說着,那人就朝門口走去。
“诶诶!”謝洄之眼疾手快,将人拉了回來,那人漲紅了臉,想要逃脫謝洄之的控制,卻發現面前小小的少年,力氣大得不像話。他可是常年幹農活的莊稼人,怎麼會連個錦衣少年也比不過?
“這寺廟就在這裡,誰都能拜,怎麼我們要拜,你就不拜了?”祝清晏問道。
“我勸你們,也隻留一個人拜。”那人不知想起什麼,眼中蓄起淚水,卻又吸了吸鼻子,将眼淚逼了回去,停在眼眶裡打轉。
“看你樣子,也想拜見的緊。”祝清晏放軟了語氣,柔柔說道,“我們也是知道這座廟靈驗的緊,所以想替我二人母親求求緣神,讓她的病情早日好。”“但,我二人不知廟内奧妙,這廟内可有說法?”
她停頓一瞬,觀察他的臉色,又接着說道,“我二人一片赤誠之心,可母親也定然不希望我二人出事。所以,還請兄台為我二人解謎。”
那人嗚嗚呀呀哭了起來,“我家窮得厲害,十裡八裡的都知曉,本是娶不上媳婦的命數,但我有個從小長大的女子,按你們達官貴人來說,便是青梅竹馬,本來我二人都要成婚了,她父母卻上門退婚,說她已另覓良人,不會再嫁入我家了。”
說着,那人哭得越發厲害了,整座寺廟的甯靜被打破,四周空空蕩蕩,全是他的哭聲與回聲。
謝洄之抽抽嘴角,看着淚珠如斷線,順着臉頰流下,生平第一次嫌棄起這張被無數人誇贊絕代無雙、翩翩公子的臉。
“所以,兄台所求?”祝清晏睨了謝洄之一眼,憋着笑問道。
“我想要她的未婚夫死。”面前之人表情一轉,分外認真同祝清晏說道。
也正是這份認真,讓祝清晏忍不住打了個戰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