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李淡然轉了轉眼珠子,極力組織語言:“可能是怕我忽略他吧。”
“那你忽略他了嗎?”陸遠甯問。
“哪有,他總是上晚班忙死了。我不是一直給他送早飯嗎?”李淡然說。
李淡然又想伸手拉被子蓋住眼睛,被陸遠甯攔下了。
“要講禮貌,李淡然小朋友。”
沒人教過李淡然這些,但基本的禮儀他還是懂得,隻不過面對陸遠甯,他總覺得很不好意思。
他尴尬地一笑,笑彎了眼睛,眼裡透着亮光。
陸遠甯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緊接着手指劃過他的眼睛,他不得不閉上了左眼。最後,陸遠甯的手落在了他左眼角月亮型的疤痕上邊。
陸遠甯一言不發,隻是盯着疤痕發呆,李淡然也不打擾他。
他問李淡然:“等周蔚然的事解決了,你真的要回去考慮結婚生子的事嗎,和小蝴蝶?”
“小蝴蝶隻是我小時候的朋友,李欣然誤會我們的關系了。”李淡然被他問的莫名其妙,“但結婚生子不是正常的嗎?我們這種人是最在意家庭的,你估計很難理解的。”
“你們是那種人?”陸遠甯問他。
李淡然發征,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他是那種人呢?
沒有家庭的人?作奸犯科的人?
最後,他歸納說:“我們都是渴望正常家庭的人。”
所以,如果有機會結婚生子,他們這種人才會活得更有動力。
家裡有盼頭,口袋有響頭,生活有奔頭。
“也許有些家庭,不會是你想要的。”陸遠甯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
李淡然壓根沒有經曆過正常的家庭模式,或許說他根本沒有經曆過家庭,所以他不能理解别人嘴裡的家。陸遠甯的話在李淡然聽來也不在意,他盯着陸遠甯的喉結,看着他“豪飲”。
田阿姨說,陸遠甯剛上大學就自己離家居住了,那時候的陸遠甯剛剛回歸家庭的沒幾年。
他似乎有點明白初次見面陸遠甯口中“過得不好”是什麼意思了。
“你剛回到家裡還适應嗎?”
聽李淡然這麼問,陸遠甯睫毛輕顫:“一點都适應不了。”
李淡然大概知道他指的是那些方面不适應,他回到正常社會後,不了解飛速發展的網絡科技,不知道福利機構裡同齡孩子口中的流行詞彙,甚至他吃一點有營養的東西都會拉肚子。
他就像是落後的叢林野人跑進了文明的人類社會,什麼都要從頭學起。
“陸遠甯,我說過,我希望你過的好。”
陸遠甯趴在床邊,他的眼神變得柔和:“我也說過,在一點點變好了。”
李淡然去摸他的手,醫院的暖氣很足,陸遠甯的手卻冷冰冰的。他往旁邊靠了靠,展開被子說:“把手放進來,醫院的被子還是很暖和的。”
陸遠甯看了看,幹脆脫鞋坐了上來。
李淡然全當他在抽瘋,畢竟陸遠甯總是做一些他不理解的事情。
病床不小,但是躺兩個成年男人還是有點擁擠,李淡然不自覺地蜷縮起四肢,乖巧地并在一起。
陸遠甯卻很随意,坐着不滿意,他幹脆側身躺在了床上,在被窩裡伸手握住了李淡然的一隻手。
見兩人如此和諧地躺在一張床上,李淡然又想起了些往事。
山上的冬天很冷,兩人一起過冬天的時候,默契地養成了一個習慣,推遲起床,推遲吃飯,總之就是,能懶則懶,能靜就靜。
冬天躺着床上抱着熱水瓶,簡直不要太舒服。
可是第二個冬天,李淡然的床塌了,他幹脆在地上打起了地鋪,山裡濕冷的氣候讓他三天兩頭發燒。
随後,他就打起了和陸遠甯一起睡的主意。
第一次委婉地說出這個想法,就遭到了陸遠甯的無情拒絕:“你想都别想。”
那時候,兩人已經很熟了,李淡然還是很了解陸遠甯的——吃軟不吃硬,隻要他死纏爛打,晚上一起睡電熱毯還是很有可能的。
“一起睡,你知道我怕冷得,這幾天我一直在發燒,這裡還沒有藥,一個人睡好難受。”
“遠甯,你就讓我和你一起睡吧,被窩我暖不熱,冷死了,一晚上手腳都是涼的。”
“算了,凍死就凍死吧。”
陸遠甯不為所動:“我不喜歡和人一起睡。”
李淡然沒招了,隻好認輸:“那你要怎麼樣才願意讓我和你一起睡啊。”
陸遠甯又翻過身,背對着他說:“怎麼樣都不可以。”
關于李淡然“蹭熱協議”:
1、李淡然的洗澡時間需和陸遠甯保持一緻。
2、李淡然的作息時間需和陸遠甯保持一緻
3、李淡然睡覺時,需要穿上睡衣,安靜睡覺,不準亂動。
前兩條李淡然都好說,不喜歡洗澡可以培養習慣,作息時間随意可以矯正,陸遠甯合眼就跟着他休息,隻是這第三條……
他真的做不到啊!他習慣裸睡,穿衣服睡覺衣服貼在身上,他睡不着。還有,他睡覺不老實……
深夜,被李淡然折磨得無法入睡的陸遠甯伸開被子得一角,說:“再亂動就滾下去。”
那天,李淡然沒敢脫光,穿着秋衣鑽進了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