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舍時,巫偌本想問對方狀态如何,開口的一瞬間,才發現洛卿宜已經趴在她的背上睡着了。
看了看時間,大概是醫蠱的藥效起了作用,對方的意識昏昏沉沉,連将其放在床上都沒有了任何反應。
巫偌坐在床邊,輕輕将被子蓋在對方身上,看着女人沉靜安詳的睡顔,心裡才後知後覺地泛起一絲遲鈍的甜。
她曾以為萍水相逢,此生不會再相見。卻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會與重傷的對方重逢。
對方還失去了記憶……是個多麼适合培養感情的好機會……
她的心開始沉悶而劇烈地跳動,像是呼之欲出的驚濤駭浪,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席卷起劇烈的疾風。
莫非……那情蠱,竟有許願的功效嗎。
她坐在對方床邊,手指無意中勾起一绺對方的長發,纏繞在自己的小指上。
洛卿宜。她品味着對方的名字。
洛水聽聲,卿為相宜。好好聽,如果她是宜于對方的卿,該有多好。
“小偌,你在何處?”
衣兜内的傳聲蠱适時發出聲音,是巫使大人的呼喚。
每逢七日的辰時與巳時相接之時,便是苗人少女集中修行點評,而巫偌作為聖女,便是這場學徒大比的裁判之一。
照顧洛卿宜雖重要,但身為聖女的責任也是她不得推卸的。
“嗯……這就到。”
她不舍地看了看沉睡的洛卿宜,終究還是放開了對方的發絲,卻不料自己手镯的深紋銀飾勾住了那光潔的青絲,竟卡在她手環上,無法解開。
她舍不得弄疼對方,卻又急着解開。順着頭發解了半天,卻越解越亂,反而繞得更加雜亂。最終隻能取出一把裁紙刀,稍稍用力,輕輕剪下對方的這縷頭發。
收在手心,她又像捧着珍寶似的舍不得丢棄,最終尋了處豔紅色繡着鴛鴦的小布兜,珍貴地塞了進去。
以後,這就是她的随身寶物了。
她為對方在床頭擺好了幹糧,飲水和草藥,又寫下服用說明,做好了一切才急匆匆地出了門。
“偌姐姐!”老遠便有人在喊她,是一個叫春草的姑娘。對方是個鬧哄哄的性子,是新一屆學徒,一直受巫偌教導指點,也算是巫偌的徒兒,平日裡和自己的老師叫得熱絡。
小姑娘熱情地揮着手,今日見巫偌來時紅光滿面,已經猜到對方準發生了什麼事:“老師今天怎麼這麼高興?”
巫偌彈了彈對方的腦門,笑道:“當然是夢到你給我争了第一回來啊,怎麼樣,有信心嗎?”
“别呀,偌姐姐你不能這樣,要求太高啦——”
巫偌笑嘻嘻地和對方插科打诨了一會兒,才不緊不慢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這聖女當的一點架子都沒,這一屆的學徒都喜歡她,和她來往分外密切。
她宣布了比試内容,用已有的材料煉制任意一種醫蠱。姑娘們都乖乖守在自己的皿前煉制,她轉了幾圈,便回到位置上等待結果。
等回去之後,洛卿宜會不會已經醒了?現在對方什麼都不記得了,那等對方恢複記憶,又會離開她嗎?
她坐在比試大賽的中央,正如平日裡的大比時,一絲不苟的模樣。看似眼觀八方,認真審視場内事項,實則什麼也沒看進去,腦子早就飄到了自己的屋舍,一顆心全部栓在沉睡中的女人身上。
哦,還有……之前對方好像不喜歡她施蠱,那她以後就瞞着對方,努力做出一個普通凡間女子的模樣好了。
一上午的時間過得分外的慢,終于等待比試完成。春草這不争氣的東西,甚至連蠱都沒煉出來,還嬉皮笑臉地找借口說沒睡好太困了。
按照往常她早訓一頓了,可今日,她隻想快些回屋,看看洛卿宜醒了沒有。
裝模作樣地點了點春草的額頭,她做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瞪了對方幾眼便離去了。
大老遠的還能聽見春草在和同伴八卦:“偌姐姐今天都沒罵我,肯定有情況嘿嘿——”
回到自己屋舍的門前,她又多了份緊張。先是挑了些清冽的甘泉,又燒開爐子将水加熱,最後端好了飯食,才慢悠悠推開門。
洛卿宜依舊躺在床上,床頭的藥物和飲水分毫未動,甚至對方連姿勢都未曾變化。
一直沒醒啊……
也不知是放下了緊張,還是多了分無從而來的失落,巫偌定了定神,收回落在對方身上的目光,把飯放在桌上。
她知道修真者多半已是辟谷,她在那日參悟情蠱後也已至入門,可周轉天地靈氣為生,無需進食。
但吃飯分明是生活中的一種樂事,是享受生活的方式,她以此為樂,才不管什麼修行之戒。
隻是今日,看着洛卿宜依舊沉睡的容顔,她半分胃口也無,心中的貓爪在心肺上抓耳撓腮地厮磨,隻想等待着對方睜眼,再叫一句對方的名字。
第一句話該說什麼。
“我們吃飯吧?”不行,顯得她很白癡诶,笨蛋一個,還會讓洛卿宜覺得她是個飯桶。
“你醒了,我給你把把脈。”這樣還行,會讓洛卿宜覺得她很靠譜,還展示她的女友力和關心。
又或者自我介紹?這樣倒是最好的方式,如果她還能編個身份,告訴洛卿宜她們是舊識……曾經看到過話本裡有人寫,可以自稱是洛卿宜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