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的時候,氣溫再度轉涼,又下起了大暴雨。
巫偌睡得很淺,中途醒了幾次,似乎又被渾渾噩噩的短夢所困,神智恍惚。到了次日卯時,她破天荒的沒起來。
洛卿宜早已習慣了她的作息,見巫偌沒起來,也沒有催促,隻是看了看少女甯靜的睡顔,坐在晨間的小院裡沐浴日出的光澤。
然後,便和一雙八卦的眼睛對上了視線。
春草趴在圍牆上,半個屁股撅着,圍牆外面的底下還有個泉水指揮官,在指點她怎麼翻牆。
兩個小姑娘竭力壓低聲音,但還是被洛卿宜抓個正着,四目相對,好不尴尬。
“哇!大美女……”向來巧舌如簧的春草此時也被洛卿宜的儀容氣度所震撼,愣是卡了殼,直接脫口而出。
“是不是被聖女大人抓包了?春草你快翻下來,别挨打了……你怎麼了!”
圍牆下面的小姑娘叫蘭汀,扯着春草的鞋子幫其穩住身形——現在手裡也隻剩下一隻鞋子,呆滞地看着好友一頭紮進院裡。
春草手上沒扒穩,她的重心又沒放穩,一個臉着地摔進院子——
完了完了要破相了……诶?
在她的臉即将砸在地面的一瞬間,一股冷冽的氣流隔在她的身下,将她緩緩地拖住,又相安無事地平放在地面。
洛卿宜并未在看她,而是手中捧着一部典籍,一身白衣宛如仙人之姿:“何人?”
“嘿嘿,我是巫偌的徒兒,我叫春草!”小姑娘從盛世美顔的沖擊中緩過神來,完全忘了圍牆外面還有個自己的小夥伴,“您是偌姐姐說的那位朋友吧!您真是仙女降臨啊!”
洛卿宜很快便反應過來,這便是巫偌曾經提到的徒弟了。她微微颔首:“嗯,你好。”
春草完全是個自來熟的,一見洛卿宜搭理她,興奮得忘乎所以,也忘了自己是過來偷窺師父這邊的情況的,一隻腳光着還在嬉皮笑臉。
“我老師還在睡覺嗎,您和她是不是睡一塊啊,你覺得她怎麼樣啊……”
她一邊說着,一邊鬼鬼祟祟地往屋子裡看。沒看到裡面有動靜,她又做賊心虛地壓低了聲音。
“嗯。”洛卿宜道。
嗯是什麼意思,是回答前者還是後者問題啊?春草再次興奮,腦補了下巫偌的床好像确實能睡兩個人,那嘿嘿……
她眼珠子轉了轉,再次往屋子裡瞅了一眼,被入室屏風遮擋,依舊沒有巫偌的身影。
再看看洛卿宜身上的衣服,似乎是巫偌前些日子特意下山買的,精挑細選了好幾個店,最後偷偷買了情侶款的——看這位劍修,也沒有絲毫的抵觸情緒嘛。
原來如此,她明白了!老師不是單相思!
她氣沉丹田,嗓音嘹亮:“今天天氣真好啊,師娘!”
此話一出,四座皆驚。圍牆外面的蘭汀啥也看不見,又急着吃瓜,按着幾塊磚瓦往上翻。
小院裡的洛卿宜聞言,微微皺眉:“嗯?”
師娘這個稱呼,大緻用于老師的……道侶?
即使是失憶,洛卿宜也保留部分常識,她知曉有些修者會為了修煉,結為雙修道侶。但大道三千路皆随緣,她對此無動于衷。
世間一切,唯有大道一事乃修者此生所求。至于其他,皆是萬般虛妄,是可有可無的身外之物,切莫為了安逸享樂,而斷了心中正途。
她雖失了往日記憶,卻能感覺出來,自己天生便對情愛淡漠疏離,對待一切皆是平淡為之,不摻任何紅線的因果。
愛意,與人結為伴侶……這并非處在她的認知中。
這小姑娘,是誤會了些什麼?
春草是個會察言觀色的,見洛卿宜面露疑惑,瞬間了然于心,知道是自己老師目前還沒名分。
她忙道:“哦哦,說錯了!您是我老師的朋友,你也是我老師啊!一日為師,終身為母,我給您磕一個!”
洛卿宜拂袖,一抹氣息流轉在春草身邊,阻止了小姑娘的犯抽舉動:“不必了。”
春草嘿嘿一笑,反正她也沒真想磕,隻是轉移師娘的注意力——老師太不争氣了,還得靠她,最優秀的徒兒來助攻!
“大姐姐,你覺得我老師怎麼樣啊?”
“……很好。”
春草眼珠子咕噜咕噜轉,靈機一動開始旁敲側擊:“大姐姐,我聽說修真界的大能們好像有很多都是成雙成對的,她們這樣修行得會更好,你覺得這種方法行得通嗎?我老師天天罵我不努力,我也想談個戀愛。”
“不可。”
洛卿宜聞言,眉峰一低,美目也稍稍眯起,正色道,“修煉乃是正心證道之事,若是總想走捷徑,又怎能尋得到心中所證,觸碰心中無憾之境?”
“——大道,乃天地法則,循因續果,是吾生之所求,修者将沐浴天地恩賜,享斷情光輝,怎因女兒情長而舍本逐末。”
劍修神色凜然,語氣中甚至帶了些畢生追求被亵渎的愠氣,一時間,竟讓春草不禁打了個哆嗦,甚至有些害怕。
她讀書是個半吊子,聽不太懂,但好像能感覺的出來,對面的大姐姐對她的言辭不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