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是灰蒙蒙的,晨起的曦光被雲翳遮掩,屋子裡隻堪堪透着無幾縷不甚明顯光。
巫偌早已習慣一人在小床上醒來,她揉着朦胧的睡眼,翻了個身,胳膊肘卻在一瞬間打到皮膚的觸感。
洛卿宜睜開朦胧的眼睛,含糊道:“阿偌,醒了?”
昨日的記憶在片刻間回神,巫偌驚慌失措地“嗯”了一聲,手忙腳亂地掀起被子……
“嗯嗯——?!”
手心上碰到什麼,是不可言說的柔軟觸感,指尖的細胞開始悅動,如同觸碰到田地裡最為柔嫩的棉。
好軟……嗯,這是她達不到的……嗯嗯嗯?!
她瞬間反應過來這是什麼,小臉在片刻間變得通紅,比桌上的蘋果更加绯紅。
“對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那是她心目中,不容任何亵渎的洛卿宜啊!
巫偌吓得縮回手,兩手合一并在自己身邊,再也不敢亂碰亂動,一邊縮着一邊道歉。
可她隻聽到一聲輕笑,手腕搭上一個略微帶着涼意的體溫。
洛卿宜捧起她的手,纖長的手指緩緩劃入她的指縫,按在床榻上,十指相扣。
她的後腦突兀的一重,是洛卿宜另一手按住她的腦袋,随後,對方輕輕地……
雲朵落在她的唇上,輕輕柔柔的,是她從未體驗過的感受。對方的體溫分明較她偏低,可兩唇相接之際卻又那麼滾燙,酥麻,順着無處不在的經絡流入四肢百骸。
一觸即分。
“道什麼歉。”一吻終了,洛卿宜放開她,臉頰依舊挨得很近,“你随時都可以。”
唇上依舊停留着方才落下的觸感,密密麻麻的感官在發酵升騰。清早的晨風透過門縫吹入屋内,光線似乎比往日要黯淡少許,女人的面容被暧昧的淺光勾勒出分明的輪廓,何其美好,又何其有幸。
巫偌直直地看着洛卿宜,不願松開對方的手:“卿宜。”
“嗯,在。”
她的大腦又被情意騙光了神智,出口的話成了無營養的語言,仿佛回到了幼時稚嫩的女童,朝着摯愛撒着嬌:“抱抱。”
女人寵溺地笑笑,抱緊了她。
鼻腔中傳來淺淺清香,巫偌已經要迷失在這份獨一無二的溫柔裡。在一份冬日的初晨,她與所愛之人相擁相偎,彼此眼底隻有對方一個人。
這就是情蠱嗎……
從此以後,洛卿宜就是她的伴侶,她可以與之朝夕相處,觀天象,飲清露,沐晨光……她再也不用擔心對方會離開,甚至也不用擔心魔修會血洗村落,因為,她有洛卿宜。
但還有個問題,她要弄清。
“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她問。
洛卿宜愣了片刻,漆黑的眸子裡似乎在霎那間充斥了迷茫。
女人的眼底變得混沌斑駁,又很快恢複清明神智,神色如初。
“因為在我失憶的這段時日裡,你不問身世、不求回報,隻一心又純粹地對我好,我怎會不感動呢。”
女人臉上的表情是柔和的,可巫偌忽地意識到,眼前的洛卿宜,和她第一面遇到的那個手持寒光凜凜的長劍、氣勢清冷絕塵的劍修,一點也不像。
她找不到曾經那個冷冰冰中透露一絲溫柔的女人……的影子了。
“那……”巫偌忽地生了一種決心,她灼灼看着對方的眼睛,“感動和喜歡是相同的嗎?”
“……”
一語入耳,洛卿宜許久不說話,似乎眼神的光在瞳孔内轉了又轉,最後恢複了神智,“是相通的。”
罷了。
巫偌心中的執念在一瞬間消散,這是她用情蠱換來的伴侶,是她摯愛之人。洛卿宜陪伴在她身邊就夠了,又何必執着于情從何起呢。
“那你,可願陪我下山還願?”
洛卿宜颔首:“好。”
這次的下山沒有耳邊叽叽喳喳的小徒兒,隻有與她十指相扣的洛卿宜。對方與她身着同款輕絲緞袍,腰間隻别着一把護身的短匕,多了幾分飒爽的英氣。
這是她的道侶了。
一旦接收了現實的美好,之前在心中徘徊糾結的一切堅持,都在虛幻的富貴中消失不見。
哪怕對方的愛是她以不光彩的手段得到的……可現在,她也擁有了。
她喜歡的人,就在她身側。
巫偌看得入迷,腳尖踢到一塊小石子,她一個趔趄,卻被洛卿宜穩穩地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