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你這毅力做生意可不行,中午害我們等了好久。”
顔欣這才暗暗松了口氣,笑眯眯上前招呼客人。
另一邊的溫景聽着各路男人喊着自己的老婆——姐、妹子,心下莫名有些不痛快。
好在他也明白,這些純粹是客套話。
他嘴笨不懂交際,招呼話還沒想到,阿欣已經笑着上前招呼,話裡話外滴水不漏,能說會道同時招呼好幾個食客。
溫景有些震驚,阿欣這才第一次做生意,居然一點都不緊張?
女人雖然有些黑胖,可笑聲爽朗如沐春風,熱情又不谄媚,關鍵廚藝不錯,閑談一番更是會心生好感,食客也就高高興興坐了下來。
溫景壓下心頭驚詫,好再也沒有多想,隻當顔欣是天選生意人。
此時的他,滿心滿眼就是幫忙做飯!
溫景哪裡知道,前世他和顔欣剛開始創業,不知道經曆了多少波折,人生地不熟在縣城,沒房沒車還有城管,四處奔波受了不少罪。
再則兩人都是社恐,木讷窘迫,大聲吆喝都不敢,招待客人更是磕磕巴巴,好在夫妻倆真心待人,積攢了不少回頭客。
随着兩人業務能力提高,新老顧客也是越來越多。
此時此刻,溫景已經将煤爐點着,大鍋剛架上去,大米飯的香氣就開始飄散。
大中午天氣正熱,昨天吃過涼粉的男人,心裡還惦記着可口解暑的涼粉,登時樂呵呵朝夫妻倆一笑。
“兄弟、妹子,涼粉今天也免費嗎?”
顔欣笑了笑,攤了攤手佯裝無奈。
“我倒是想送,就是這佐料、糖水得買,人工費我可以不收,就當幫大家熬點涼粉,純粹收點材料費。”
男人也知道自己理虧,立馬轉移話題。
“嗐,咱們不吃小孩子玩意,省點錢吃肉。”
溫景怕顔欣吃虧,擠出一抹笑主動上前招呼:“大哥,你想吃點什麼?”
“早上的粥還有嗎?”
“有,你稍等片刻,給您熱上。”
幾個滿頭大汗的青年小夥,身上還沾了不少泥土,好不容易擠到前頭,發現大多點的都是粥,捂了捂幹癟的肚子有些氣餒。
“你家還有啥能吃的?”
“涼粉、魚蝦、青菜、粥……都有。”
溫景一句話說得中氣不足,他手藝不好,阿欣往裡除了青菜、酸菜,就隻有一個炒肉片,菜譜菜譜……
他要整個菜譜!
後頭的顔欣見狀,爽朗一笑:“咱家能吃的東西可多了,可不止粥,我家還有小炒,你想吃什麼,隻要有食材都給你做,一葷一素也就一塊五,絕對美味實惠。”
“上個拿手的吧,我們就隻想吃肉,重油重鹽那種!”
工人們早就餓得慌,隻想大口大口吃肉解饞。
攤位上的魚魚肉肉,剛上桌的韭菜豆腐、臘肉炒蒜薹、牛蛙、炸魚、爆炒泥鳅山螺,光是看名字就覺得香。
好些人肚子已經開始咕咕直叫,隻覺餓得快發瘋。
小工們口袋錢不多,也就點了最便宜的菜式。
往日一些小工頭都會去鎮上開小竈,今天也來湊了個熱鬧。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在哪兒都得吃,不如挑一家實惠味美,又距離工地近的小攤位。
這會兒正趕上工人下班,百來人陸續而出,四周漸漸變得熱鬧起來。
顔欣站在熱騰騰的大鍋前,系上圍裙架鍋炒菜,待油熱冒煙一刹那加入姜蔥蒜,熱油一倒滋啦冒煙,爆炒入味後翻炒食材。
她手腕輕巧一動,鍋裡的菜翻轉受熱均勻,颠鍋翻炒的瞬間,熱氣與水油碰撞,猛地爆發出一道烈焰,火光在朦胧的傍晚裡格外耀眼。
“嗞啦”一聲,鍋氣散發着獨有的誘人香氣。
火旺菜鮮,不過片刻一道菜輕巧出鍋,香氣剛飄出那一刻,工人們眼睛紛紛一亮,還好沒白來。
顔欣動作一氣呵成,利落又熟練,光是看就覺得味道不錯。
原本還想去鎮上吃飯的少許工人,紛紛停下腳步,鎮上的盒飯也吃膩,索性在小攤叫了份小炒,一來嘗個新鮮,二來不用來回跑。
顔欣被火焰襯得滿面紅光,食客要粥就熱粥,煎炒任君選,當面做當面吃,新鮮幹淨簡單及時。
唯一的缺點,就是菜式變多,她和溫景處理食材的時間也會相對變長,但抵不住賺錢的熱情,一盤盤菜就是一張張票子!
顔欣爽朗的笑聲與熱情的招待方式,無疑多加了幾分。
工人們辛苦操勞一日,再也沒有比一頓美味的飯菜,來得更加治愈。
“老闆,廚藝不錯啊。”
“老闆,會不會做西湖醋魚?”
“老闆,配菜再來點呗?”
“老闆,以後就來你家了!”
工人絡繹不絕,走了一桌又一桌。
此時此刻的溫景,内心五味雜陳。
他從來不知阿欣還有這本事,不僅能說會道,廚藝更是令人眼花缭亂,給他驚喜一個接連一個。
如今看來,最差勁、最沒出息的反倒是他,努力向上的念頭在心底滋生蔓延。
正想着,突然耳邊再次傳來阿欣的呼喚聲,女子從容洪亮的聲音,帶着一股向上的朝氣。
“阿景拜托了,你把菜洗一下。”
“阿景,殺條魚刮魚鱗,我來紅燒。”
溫景本就被突然變得的客人驚喜到,現在更是聽得來勁,二話不說殺魚刮魚鱗,洗淨放在顔欣旁邊,眼中也是漸漸染上一抹熱血亢奮。
顔欣忍俊不禁,她内心倒是平靜,前世絡繹不絕的人流也見識過,現在也不過是占了一家獨大的便宜。
不過兩人現在這副模樣,倒真有前世飯店最紅火那幾年的架勢——夫妻同心齊心協力創業,前路勢不可擋。
而且擁有前世經驗,她占了很大的優勢。
再則這年頭空氣沒有被污染,河村水質又極佳,炒的也是自家地裡種的小白菜,米是自家種的,魚是野生野長,光是聞着就味鮮至極。
真金不怕火煉,隻要有真功夫,攢個回頭客不是問題!
倒是一旁的溫景,離工人近,時不時能聽見工人交談。
“老闆熬的粥,軟糯黏稠一點也不清湯寡水。”
“其實就是火候問題,還有醬料挺細膩,炒法有點東西,總之魚是一點都不腥,炸魚也是外酥裡嫩脆香,太可以了,都趕上飯店了。”
“對吧,我都跟你說了,這家好吃,還非得去鎮上。”
“話是這麼說,不過飯店舒服、有排面,有熱水、有風扇,這裡桌子凳子都不夠,還得蹲在路邊,要不是嫌麻煩,還是飯店香。”
“要去你去,我們可不去。”
“離工廠這麼近,打包回去吃,不就行了。”
“要不是離得近,我早在鎮上吃了。”
“得了,别吹牛行不行,你怎麼不說是為了省那幾毛錢?”
“嘿,誰稀罕那幾毛錢。”
……
溫景一一記在心裡,腦子裡已經計劃着,明天去山裡找幾根木頭,刨光了鋸開,釘上幾張長條闆凳,再想辦法弄幾張桌子,不能拖阿欣後腿。
這條腿,就是上山有點麻煩。
夜幕降臨,點餐人數才漸漸變少。
大概是好面子,這會兒趁人少,三三倆倆工友拼桌吃飯,點一盤菜省着吃,再吃上幾碗飯,結賬AA制能省不少錢,還能吃飽肚子。
飯量大或者不好意思的工友,偶爾也會多點一道菜。
顔欣倒是沒有多想,這會兒趁着人少,稍微歇了口氣,她站在鍋前已經長達兩三個小時,雙手長時間翻炒,已經有些發酸。
女兒瞧她辛苦,邁着小短腿上前幫忙收拾碗筷,小身闆惹人心疼,她急忙讓小家夥跟在溫景旁邊休息。
溫景那邊也不輕松,除了洗菜洗碗,還得給客人盛飯。
工人飯量大,要是真管飽,幾個人就能幹掉大半桶,一來成本問題,二來臨時蒸米飯根本來不及。
器材設備不夠,也隻能提前泡好大米。
好在大多數客人頂多續個一兩碗,也能滿足基本飽肚問題。
工地上基本是體力活,女工甚少,偶爾幾個也是成家的婦人,看模樣似乎要打包帶回家中,顔欣索性給對方多炒了些菜裝進飯盒。
秋老虎酷暑難耐,九月初的風都是熱的。
她長時間站在火爐熱鍋前,烘烤的就像在蒸桑拿,但一想到能改善家庭條件,熱一點也不是不能忍受。
幾個工友上前結賬,心心念念不忘多問了幾句。
“老闆,明天你一定來不來?”
“來。”
“姐啊,可不要失約,我的小命可就歸你管了。”
顔欣掩嘴一笑,剛想回話,後頭溫景已是回道:“明天一定來,謝謝大家幫襯了。”
她不禁回頭看去,隻見男人濃眉大眼,深邃的目光正直直落在她的身上,看得人心尖微顫。
她連忙收回目光,送走最後一桌食客,夫妻倆終于能松口氣。
夜色漸深,晚風終于吹散一絲燥熱。
她渾身衣服汗淋淋,片刻就被晚風吹得半幹,溫景給她倒了杯涼白開。
“休息一下。”
“嗯。”
顔欣坐在小闆凳上,長喘了口氣。
幾個小時下來,其實溫景也不輕松,這男人帶傷幹活,不停地殺魚打雜,偶爾還會學着她的模樣切菜,動作雖然有些笨拙,但貴在認真。
此時此刻,女兒正陪着溫景一起洗碗。
碗碟不算太多,有不少工人用的還是搪瓷缸,既能吃飯又能喝水,還有些裝飯盒打包帶走,她也就省了一筆買一次性餐具的錢。
關鍵自帶飯盒更衛生,也減少對環境的污染,還能少洗幾個碗。
工地上有水可以補給,她歇了片刻,提水倒鍋裡燒開,給碗碟殺毒消菌。
顔欣怕女兒離開水近,又将女兒喊了過來,順帶給小丫頭炒了個菜,讓她坐下好好吃飯。
一家三口輪流匆匆吃了晚飯,她才站起來看向溫景。
“時間不早了,咱們收攤回家。”
“嗯。”
溫景也不多說,就近将砧闆、桶、盆收了起來。
顔欣揚眉興奮看了眼溫景,示意他看自己,随後激動地拍了拍剛買的小挎包,裡頭可是今天的收益!
她一直在幹活也沒有細數,但少說也有三四十,要不是怕錢财外漏,早就迫不及待想要數數第一桶金。
溫景見她激動的小模樣,估計是收益不錯,臉上也不自覺帶上笑意。
現在不過七八點,時間尚早,還可以做夜宵。
前世她和溫景還經營夜宵,每天忙到淩晨四五點才收攤,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日積月累就把身體給熬壞了。
掙錢也要有命花,這輩子她再也不想受這個罪,再則現在的河村也沒啥夜生活。
七零八落的東西擡上闆車,一家三口緩緩離開。
入夜後整個鄉鎮,變得安靜。
初秋的晚風格外清爽,四周的空氣清甜又夾雜着大自然的氣息,不像後世的城鎮,被工業、采伐和過度的亮光,造成各種污濁。
現在擡頭望去,沒有高樓大廈,隻有繁星點點。
草垛、田埂旁還有飛舞的螢火蟲,偶爾繞在三人身旁,點點金輝格外迷人,水田泥溝附近不時傳來幾聲蛙鳴,一片安甯祥和。
顔欣内心突然變得平靜,就這樣也不錯,越發堅定不去縣城卷。
鄉鎮生活節奏慢,也不容易内耗。
她手腕泛酸還有點使不上勁,隻能咬牙推着車,好在食材變少,也不至于推不動。
可惜淩晨四五點,她就起床幹活,直到現在也怎麼好好休息,實在有些力不從心,猛地一個淺坑,車身晃晃悠悠。
她驚呼一聲,眼見東西就要傾倒,猛地一隻手抓住了車身。
顔欣這才回過神來,隻見溫景死死抓緊車把,才避免在淺坑翻車,但他的拐杖已經掉在地上。
男人臉色唇色蓦地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