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一會兒就是接力賽了,現在喝冰水無異于找死。
楊浩宇手懸在空中,略顯尴尬,收回,視線也不自然地看向其它地方,“我看到運動會報名表上有你的名字,要不要……”
“有話就直說,可以嗎?”蘇月靠着牆,雙臂交叉,打量起前站着的男生。
他和前幾年比長得更高,眼鏡也換成了無框的,更有文科生斯文的感覺,但人内裡東西依舊沒變。
楊浩宇:“你之前在初中的時候,什麼活動都不參加,但現在卻願意報名集體項目了。”
蘇月:“沒有人會一成不變的。而且,我不參加不是沒有能力,是不願意。”
楊浩宇一怔。
眼前的人好像沒變,也好像變了。
或者說她一直都是如此,坦然自信。
回想起一個月前開學考後的那次頒獎,他看到蘇月的名字和台上的女生心裡一揪。
是同名同姓的巧合,還是真的就是她?
心裡被無數種想法左右,最後他還是想要一個确定的結果。
直到前幾星期到六班門口的時候,他看見蘇月和周圍同學有說有笑,一方面為她與自己同校而意外,另一方面也為兩人選了不同分科而竊喜。
蘇月看他不出聲,暗自歎了口氣,緩緩開口。
“楊浩宇,你是很羨慕我嗎?”
話音剛落,蘇月就看見男生把手裡的水瓶捏得更緊。
“老實說,我也沒想到會再碰到你,但我轉學來到一中,本身這事不是由我個人就能決定的。在榕城的時候,你是年級第二,但一直都在效仿我,我做什麼你也跟着做,這樣的學習你有開心過一點嗎?”
“你之前應該也看到了,我現在學的是理科,排名是年二,但我并不覺得這有什麼,因為這就是我努力的結果。而且現在才高一下,又不是真正的高考,最後是什麼結果沒人能知道。”
“别人比我分高,我願意承認自己沒别人厲害,願意向别人請教。而你隻會偷偷觀察分析别人,不從自身找原因。你知道嗎?這就是你和我的差别。”
蘇月一句句話,好似無形的刀,把他掩蓋在上的結痂撕開,又露出血淋淋的傷口。楊浩宇内心翻起愈加複雜的情緒。
和她同桌的那些日子,楊浩宇感覺自己每時每刻都在被她的光環覆蓋和打壓。就算是在那所病态的學校裡,他也渴望别人青睐的目光。而在家裡,他最常聽到的就是家長的“你同桌的那個女生是不是又是第一……”“哎,你們班的那個第一……”諸如此類的話。
可那些都是屬于蘇月的。
所以,他選擇悶聲夾着尾巴做人,照葫蘆畫瓢蘇月的一舉一動,生怕哪一步沒跟上就被甩得不見蹤影。盡管後來變成單人單座,但他交了份不錯的中考成績單。于是,他沿用了這樣的學習方式。按部就班,循規蹈矩,對楊浩宇來說十分奏效。
“蘇月,我……”手心裡一直被冰涼的觸感侵占,可楊浩宇卻覺得整個人頭昏腦脹,最後也隻是憋出一句對不起。
蘇月聽了隻是搖頭,站直了身。
“你沒必要和我說對不起,都過去了。一會兒就是比賽了,也祝你一切順利。”
說完,蘇月頭也不回走了。
*
“小蘇,你去哪了,馬上就要檢錄了,剛周舒桐正要去找你。”姜甜在樓梯口看見蘇月,立馬拉過來,生怕又找不到人。
“沒,我隻是有點緊張,去了趟廁所。”蘇月把帽子取下來,戴久帽沿壓得前額都冒了細汗。
半側身把帽子放在台階上,擡頭,恰好和許翊對視。
蘇月沒問過,肉眼估計許翊也有一米八,此刻站在最高一級台階,居高臨下。少年雖迎着光,但不難看出眼下陰郁。
這是怎麼了?
“人都來齊了嗎?排隊排隊,等會就下去到那邊集合了!”周舒桐手裡拿着報名的單子,站在前面大聲招呼。
接力賽的所有成員聽後聚攏在一起。
周舒桐點着人頭數,“行,沒問題了,走吧。”
高洋:“等一下。”
周舒桐:?
高洋:“怎麼說這都是我們第一次參加運動會,這不值得來一個加油鼓勁嗎?”說完就把手伸到中央。
周舒桐無語,笑他這有點像小孩子的行為,但身體也很誠實把手疊上去。
其餘人也跟着一起疊着,許翊被催着,最後也放上來。
“來啊蘇月。”
“小蘇,來吧,一起加油。”
“來吧來吧。”
……
奈何看台是階梯建築,八人圍着,站得有高有低,環成的圈都是個不規則圖形。
聽到大家的呼喚,蘇月突然想到十幾分鐘前和楊浩宇說的話。
大道理是在人前講的,人後自己也要反思。
她其實也有轉瞬即逝的疑惑。
為什麼突然會喜歡參加這樣的集體活動?
但在把手搭上去,八人齊齊喊着同一聲加油時,蘇月想明白了。
答案就是他們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