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人漸漸多起來，空間開闊，交談聲和餐盤碰撞的乒乓聲交疊沒法聽得太确切。中央建了幾根通到天花闆的柱子，導緻餐桌擺放不規律，兩人端着飯走了一圈才找到了角落裡還空着的二人座。

文儀餓得不行，閉麥埋頭努力幹飯，等打了個飽嗝後才發現放在蘇月前面的兩碗食物基本沒動。

“蘇月，蘇月，你怎麼了？”

蘇月右手顫了下，筷子險些滑落出去，努力回過神：“啊？我回去了給你轉飯錢。”

文儀：……“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是沒胃口，還是說吃不慣？”南北方口味差别确實大，比如她現在看着這碗豆腐腦就覺得難以下咽。

蘇月搖了搖頭，心說都不是，她隻是機械地往嘴裡喂了幾口，具體什麼味道沒太注意。

剛透過玻璃看到有人走過來的時候，她都想好該如何解釋自己不是故意擋道買東西、自己不至于連兩塊錢都掏不出等等，唯一沒有想到人是來幫忙付錢的，幫忙的還是許翊。一瞬間好像回到初見時的公交車上，他也用兩塊錢替她解圍，隻是現在比那時眼神裡情緒更複雜。

文儀看蘇月的臉心疼地催了下，“吃點吧，要實在覺得難吃，我再幫你買一個——我靠？”

蘇月：？

“怎麼了？”

“你後面有個帥哥！不行我得拍張照，紀念一下在A大遇到的第一個帥哥。”可中間偏偏擋了跟柱子，文儀手指來回縮放屏幕，歪着身子找角度，無比感激，“謝謝你蘇月，現在座位正巧能看到，不然我就錯過了。”

蘇月：…… 她就是還沒想好要怎麼面對許翊才特意挑這個面對牆壁方向的位置坐的。而現在發現，即便是這樣，還是覺得後背上有灼燒感。

偷拍成功，文儀欣賞了一下，又擡頭觀察反複比對，“他好像有點不上鏡，感覺現實中本人更好看，哎，他是在往這邊看嗎？我不會被發現了吧？？？”

光明正大把手機舉起來朝他那個方向，人還在位置上扭。這要是察覺不到被拍了，許翊真白瞎了考到這的腦子。他就是揣着糊塗裝明白擱那坐着。蘇月聽文儀努力又有點擔憂的語氣，不忍心直白道出真相，心說要真想欣賞我把他的照片發你吧。

自然冒出這個想法後，一愣。細細回憶起來，她好像并沒有許翊的照片。在一中不能随便拿出作案工具，他也不喜歡自拍，兩人聊天從來沒發過各自照片。唯一可能還有點關聯的，就是當時在一中牆上存的話劇展演。但那也是個大合照，許翊淹沒在人海中就跟芝麻粒一樣難找。

想到這，蘇月還是把嘴閉上了，也免得成為八卦中心。

***

男生宿舍内。

陸程正跟其他兩位舍友開黑，鍵盤噼裡啪啦響個不停。

一局結束，陸程摘下耳機，看了眼進門的許翊，“你去最遠的食堂了？回來那麼慢？”

“沒，在裡面吹了下空調。”

陸程：……

“吹空調去食堂吹，你沒把腦子吹傻吧？咱們又不是交不起電費。你這腦回路奇葩得簡直可以和那個女生一較高下了。”

許翊現在聽到關于蘇月的事情就一陣頭疼，回來路上一直在想。在食堂看到她背影的時候，說不上具體是什麼感覺，畢竟在沒有見面的日子裡，他曾瘋狂地找尋和她相像的人，但也隻是像，最後自嘲她怎麼可能會在這。而當真的從旁邊女生嘴裡聽到她名字的時候，許翊覺得全身血液都在往天靈蓋沖，大腦興奮。

他們真的再見面了。

激動是暫時的，轉而變為了心疼、擔憂。她為了來到這又熬了多少個夜晚，又如何說服家長，起了多少争執呢？

于是邁向她的每一步，許翊都走得無比堅定。直到看到她的表情，驚詫，無措，甚至帶了點疏離。

蘇月這人挺淡的，非必要不太會主動去建立和維持關系，因而有些人會說她冷漠，對朋友不怎麼熱心腸。但其實她對熟悉的、認可的夥伴，與其他不相關的人是有細微差别的，比如她會減少對朋友打招呼、說再見和道謝的次數。這不代表不懂禮貌，而是在她的認知裡，關系好就是可以省去不必要的社交步驟。

所以在明明認出彼此的情況下，在聽到蘇月那聲客氣無比的“謝謝”後，許翊心瞬間沉下來。

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呢？

大概是察覺出許翊周身的低氣壓，陸程從椅子旁摸出個籃球，問他，“你要不要去打球？”

“打球？”剛吃完，心情還不好，許翊不太想去。

陸程以為許翊不會打，安慰地拉攏，“沒事的，我約了幾個人，你要真打不了在場下看看也行，主要是為了放松透個氣，說不準我們之後就沒那麼輕松的時候了。”

許翊歎氣，到哪裡好像都會有像黃天石這樣大大咧咧找他約球的哥們，想了想打開衣櫃，“那稍等，我換件衣服。”沒想好要不要打，純粹是剛剛吃飯湯汁濺到衣服上了。

剛把腦袋伸出衣服，就見陸程往這邊點了個贊，許翊想笑，男生脫了衣服不都是這種白花花的肉/體。

但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桌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本來以為是每日新聞推送，結果是來自微信的唯一置頂。

【Spearmint】: [微信紅包] 。紅包文案配了文字“謝謝”，另外單獨打一條都不願意。

許翊眯起眼盯着這條消息，幾秒後，直接氣笑。

合着還記得列表裡有他這麼個人啊。

***

蘇月和文儀在食堂磨蹭了很久，關意妍和何書瑤已經回到宿舍了。

人進來，門一關，文儀拖着張凳，扯着嗓子興奮分享，“各位，我一定要給你們看個好東西！”

關意妍正對着鏡子敷面膜，說話字音不太清楚：“啊？什麼啊……”

“帥哥啊！是帥哥！”

這字眼一冒出來，關意妍把面膜邊緣随意往臉上一鈎，何書瑤也跟着湊過來，而蘇月默默縮到一旁讓出最佳觀看位。

“還真是帥，這朦朦胧胧的，挺有氛圍感哎。是哪個學院的？”關意妍問。

文儀搖搖頭，“不過看着挺像新生的。”

何書瑤看完後笑笑，“是要比一般男生帥一點吧，不過你怎麼那麼激動？”

被質疑的文儀直接站起來，“不不不，你不懂！A大是理科院校，男女比例雖然沒有那些樹比男多的師範類院校的誇張，但能在群體裡脫穎而出真的很難得好吧？！我覺得他就是校草！不信你問問蘇月，她也看到了的。”

話音落，思緒遊離的蘇月感覺周圍靜止了幾秒，随後看到三人集體看向自己，懵着，“啊……我覺得就還好吧。”

老實說，在她的成長經曆中，校草這個詞是離自己很遠的。小時候玩泥巴的年紀對性别尚不明晰，初中根本沒心思去關注，後來在一中大家可能覺得無趣也不怎麼提，出鏡率大多就來自偶像劇和很早以前看過的言情小說。所以用校草來定位許翊，蘇月是挺不習慣的，畢竟在一中隻要提他名字大家就會恍然大悟，根本不需要别的頭銜加以介紹。

文儀正想反駁，但看到蘇月的漂亮臉蛋無比認真，在食堂又真的表現得沒那麼感興趣，不自覺降音量，“難道蘇蘇你以前見過比這個更帥的？”

蘇月：……那好像也沒有。黃天石那幫人中二歸中二，平均顔值倒也不差，但就是沒有許翊那股勁。氣質這種與生俱來的東西就是沒辦法學來的。

不太想繼續參與這個話題，蘇月背過身去，拔下充電器。剛亮屏，微信就被持續轟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