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君懷的死猶如當頭棒喝,讓他從甜蜜的幻夢裡跌回現實。
十二年前未盡的痛苦再度席卷了他的神魂,巨大的愧疚模糊了他對外界的感知。自那時起,江寫憶開始頻繁做夢,夢的具體内容不甚清晰,但“痛苦”是永恒的主題。
似乎隻有這樣,他才能贖罪。
為他的怯懦與貪婪,為他的遲鈍與無知。
“确實找到一個人,是沈禹親兄弟的兒子。”趙興年頓了一下,有些猶豫∶“我提前和他接觸了一下,這孩子的性子有些……”
趙興年欲言又止,短暫的接觸讓他感覺道那孩子根本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陸總貿然接觸,很有可能……
“沒事。”這孩子的态度動搖不了江寫憶的決心∶“他的資料呢?”
當年那個被錯認為江寫憶的孩子,後續經查證是他大伯的兒子。
沈禹再怎麼與他哥哥的關系一般,也架不住他就這麼一個親哥。而那個大伯看上去也是想利用自己兒子來拉進兩家間的關系,隻是這麼一來二去……
說到底,他是為我而死。
趙興年沉默了一會∶“還有一件事……”
江寫憶瞬間懂了∶“哦,對。你和我一起走一趟,獎金會直接打到你的卡上。”
趙興年∶……
趙興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沉默地遞上了手中的檔案。他有些擔憂的端詳了一會江寫憶越發慘白的臉色,最終,他還是沒忍住勸了幾句∶“陸總,您的身體……”
江寫憶自己倒是不怎麼在乎∶“不用擔心。”
一邊說,他一邊看着手頭的資料。
江寫憶的伯母當年已經給這孩子取好了名字,叫沈如棠。當然,他現在不叫這個。當年沈家剛出事那會兒,伯母意識到不對,緊急将剛出生沒多久的沈如棠送去了D省的一個小村子裡,由之前辭職的一個保姆照顧。本來打算避過風頭後就把人給接過來,可沒想到沈家人死的死散的散。
沈如棠的父親遭人暗算,不幸去世。而他的母親見勢不對,連夜逃到了外省,沒再去管沈如棠的死活。而江寫憶,也沒什麼興趣與精力非要把人找出來。
這孩子隻能将錯就錯挂在了保姆的名下,他像無數普通小孩那樣長大,躲過了那場針對沈家人的大清洗。
江寫憶的伯父伯母雖然是一對無所事事的社會蛀蟲,但好在并沒有什麼苛責下人的陋習。那個保姆當年承了沈家的恩情,對沈如棠也算盡心盡力,甚至可以說是是把他當成親兒子養大。
江寫憶也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打擾這孩子平靜的生活。
好歹是他大伯的孩子,他哥哥平白替自己受了無妄之災,他有責任把他找回來,好好地養大。
仔細算算,沈如棠這會兒應該還在上小學。把他待會來這件事終歸還要先去問問他養母的想法,征得他養母的意見後再進行運作。等他要上初中時,正好調回A市……
但再怎麼設想,總歸還是要這孩子自己願意。
江寫憶想到了方才看過的資料:“不過……他會願意的。”
……
江寫憶見到沈如棠時,是一個意外。
他剛剛拜訪過沈如棠的母親,了解了一些事情。離開時,車開到沈如棠放學回家的必經之路。趙興年發現了異樣:“老闆,那兒是不是有幾個小孩?”
江寫憶視力雖然一般,但對面那幾個人影太過明顯,他也看出了那邊的人:“我下去看看。”
走得近了,他發現那群小孩将一個人影團團圍住,對那個瘦弱的身影拳打腳踢,口中不斷吐出污言穢語。
“喲,喪門星又來了?”
“警告過多少次,還敢走這條路。皮癢了是不是?”
“完啦!被他走過之後這條路都髒了。”小混混滿臉惡意的看着他∶“聽說這喪門星一出生就克死了親爹!喲喲喲,我好怕怕啊。”
“诶,你們看他的表情!生氣了生氣了!”
“還敢生氣?看來真是皮癢了,哥幾個來給他緊緊這張皮!”
被幾人圍在中心的孩子正是沈如棠。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被那群小混混團團圍住後也隻是蹲下,雙手抱住頭。這一套動作被他做的熟練極了,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經曆這種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