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彥聞言嘿嘿笑兩聲,擡手沖裡面打招呼,不由分說拽着紀歸推門往店裡去。
紀歸環視一圈,這家健身房的宣傳照以及牆上張貼的海報,都是以醒目的肌肉帥哥為主。
經過的路人隻要不是低頭看手機的,總會被這些頗具有張力的圖片吸引,或者說眼睛被重擊。
紀歸在休息區的圓桌前坐着,眼瞅鄒彥和前台的熟稔程度,心知肚明這家夥肯定是這裡的常客。
他在門口像吉祥物一樣坐了兩分鐘,期間已經有不下三個背包準備離開的男人,駐足過來搭讪。
話語意外統一地問他有沒有一個叫FTF的交友軟件,聽着不是很正經。
紀歸茫然,攥緊手機,面色浮現些許尴尬,擺手一一拒絕。
直到身邊終于清靜了,鄒彥才過來,往他手裡塞了張卡:“包年至尊卡,好好收着,這家店連鎖,從你公寓坐三站地鐵到吾悅廣場,那裡也有,哥們兒都替你探過店了,你盡管享受就是!”
紀歸低頭看夾在指尖的黑卡,默然一秒,道了句謝。
随即,便被鄒彥拉去更衣室。他看着鄒彥黑發茂密的後腦勺,緩道:“你就差直接拉我去gay吧了。”
“你想去嗎?”鄒彥回頭恍然,”不過蘇州沒有,我們可以考慮去蹦迪,今晚……”
紀歸打斷:“不用了,我想早點回家休息,明天還要上班。”
“你也太敬業了。”鄒彥不贊同,滴滴一聲開鎖自己的櫃子,從裡拿出一套全新的運動裝遞給紀歸,一派閑适。
“如果我是你,就先放松放松,少上幾天班不會窮死的。”
況且紀歸這次南京的展覽辦的很好,給工作室的知名度可謂是大添了一筆光彩。
鄒彥這一個月作為半個甩手掌櫃,甚是欣慰。
紀歸搖頭,還是老實地伸手接過衣物,“會窮死的,你知道我現在連手機都買不起。”
龔淮嶼之前拿走了他的手機,到現在他還不知道,那部自己用了三年的白色的手機,是否安在。
如今他手上的,還是某二手軟件上淘來的便宜貨,界面有時候會卡頓,不過湊活着能用個小半年。
“……行吧。”鄒彥點頭,督促他快點換衣服。
紀歸左右看,想尋找一個單間進去,但周圍除了琳琅的儲物櫃,就是木制長椅,盡頭就是浴室,陳設一目了然。
紀歸終于意識到——這裡都是直接當面脫換衣物的。
“怎麼了?”鄒彥剛扒拉下來上衣,沒想到還是個深藏不露的,皮肉白皙,肌肉線條順暢往下,襯得腰很細。
鄒彥見紀歸站在原地,東西抱在懷裡,呆呆的,瞧着有些不自在:“都是男的,有什麼好害羞的。”
“不是。”
紀歸控制不住自己,腦海中浮現出當年畫室的情景。
蟬鳴聲響徹,走廊空曠亘長,盡頭的那間畫室門從裡反鎖,内裡偌大的空間安靜的落針可聞。
這方寸之地隻餘兩人,而龔淮嶼站在擺台上,面無波瀾,維持着姿勢一動不動,隻留紀歸在畫布前心猿意馬。
紀歸臉頰發燙,幾乎是僵坐在闆凳上,捏筆機械地作畫。
明明已經過了那麼久,怎麼突然想到這個了。
紀歸眨眼,覺得換衣室内悶熱,有水珠聚集在鬓角,慢慢變多,就好像已經運動結束,滿身大汗。
紀歸深吸口氣,太陽穴突突的,下意識蹙起眉梢,任鄒彥莫名其妙地觑着自己。
他轉頭在自己的旅行包裡翻找了半天,拿出來一個小瓶子。
“我去卸個妝。”紀歸說完,轉身朝盥洗室的方向去。
離開南京前,他就在酒店抹了點隔離和唇膏,所以卸妝很快。
前額的碎發被打濕,幾顆水珠凝聚墜落,順着修長白皙的脖頸,滴進紀歸寬松的棉麻襯衣内裡,點點染深胸前的柔軟布料。
紀歸閉眼伫立良久,感受心情平複下來,心口也沒那麼不适了。
即便已經和龔淮嶼結束那麼久了,生活中也幾乎再沒有他的影子,紀歸也不可能短時間内,便從一段感情中全身心抽離。
紀歸相信時間能夠淡化這道痕迹,就像龔淮嶼手臂上,那縫過十幾針的長疤一樣。
手機在口袋中嗡嗡振動。
紀歸手還濕着,手邊沒有擦紙巾,隻得用力甩去水珠,順手抹在了鄒彥給的健身服上。
屏幕顯示一分鐘前的七條未讀消息。
是上個月他加的一家犬舍。
對面發來了幾張薩摩耶的照片,圖片下還有每隻小狗的詳細資料。
都是出自同一窩的小家夥們,耳朵粉嫩,身材吃得滾圓,遠看像湊在一起的白面團子。
— 親,耶耶兩個月大咯,前天已經打過一針疫苗,親親有空可以過來看看寶貝們~
紀歸點進那些圖片。
有一隻體型格外小些,但圓眼睛睜得很大,沖鏡頭吐舌頭,顯得嬌憨可愛。
放大看仔細,那小隻鼻尖泛黃,看着像是破皮被敷上了碘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