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完雨的小路，散發着潮濕清新的氣息，一個女孩背着另一個女孩的身影出現在小路上。
莫俞腿上的疼痛再也瞞不過蘇祁的眼睛。
下山的路莫俞隻好由蘇祁背下山。
塑料袋裝着倆人的東西，套在莫俞手腕上，嘴裡吊着一塊糖，乖乖的趴在蘇祁的肩膀上。
“你這麼愛吃糖，牙不會痛嗎？”蘇祁弓着腰背莫俞回家，随口一問。
“我每天刷三次牙，健康的很。”莫俞的回答裡帶着一絲驕傲的意味。
接着，莫俞伸手從自己兜子裡抓出一把糖，挑選出了一顆，準備給蘇祁遞過去。
但腦海裡閃過蘇祁把她的糖扔在地上的畫面，有些猶豫。
一隻手握緊小心翼翼的伸到蘇祁前，慢慢張開，裡面是一個奶油味的糖。
“吃嗎？”
蘇祁看到莫俞手裡的糖。
想了想，自己長大後雖然經常有男生給她塞糖吃，但她并不常吃糖了。
其實無論小的時候還是長大後，她都不喜歡吃糖。
小的時候蘇哲軒會偶爾給她糖吃，因為怕蘇哲軒失望，她就會表現出的喜歡吃的樣子。
長大後便不裝了。
蘇祁唇微張，還沒說出什麼，就見莫俞的手往回縮了縮，“先說好，不吃不可以扔掉，我還吃呢，這可是我最喜歡的奶油味。”
蘇祁盯着她往回縮的手，笑着問“不是奶油味就可以？”
莫俞把腦袋埋在蘇祁的肩膀，蹭了蹭蘇祁的衣服，奶兇奶兇的道，“不可以。”聲音悶悶的。
“上次給你糖，你扔了。”有些可愛的埋怨。
“哼！”
“記仇啊，生氣了？”蘇祁笑着反問。
“哼，你猜？”莫俞撅着嘴道，“你怎麼可以把糖扔在地上，簡直是浪費。”
“我猜～你生氣了，對不對？”蘇祁搖了搖莫俞。
莫俞埋在她身上不不理人，蘇祁調侃。
“怎麼辦，我把小莫俞惹生氣了。”
“不要叫我小莫俞，我才不小，好吧？”
蘇祁背着莫俞一步一個腳印往回走。
她真的沒有想到莫俞還有這麼反差的一面。
前一秒還在耀武揚威的說着要保護自己，還在逞強，下一秒就疼的走不了路，後面還記仇躲在自己身後生小氣氣。
簡直和與賀博争打架的場面無法聯想。
算不算一個驚喜呢？莫俞，你還有這一面啊。
“那你生氣起來怎麼跟個小女生似的。”蘇祁反問，眉眼彎彎。
莫俞握緊小拳拳輕輕錘蘇祁的肩膀，“還不讓人生氣了？”
蠻有道理的，很可愛。
莫俞這麼一說，更反差了，直戳蘇祁的笑點。
蘇祁沒忍住笑出聲，單薄的身體顫抖着，“還說不是“小”莫俞。”
莫俞決定不和蘇祁争這些，“那那那，那是因為你浪費糖，也浪費錢。”
蘇祁剛收好笑意就聽到了某人對自己的控訴，她挑起眉毛，佯裝思考的樣子。
“心疼錢啊？”
莫俞使勁點頭，“嗯嗯嗯。”
“行，這顆糖我吃了，好不好？”
莫俞乖乖的把糖送進蘇祁手裡。
“哎呦，我記得某人說過要給我錢呢？還說什麼自己錢多，是我記錯了嗎？”嘴裡含着糖，蘇祁繼續逗莫俞。
莫俞愣住了。
這句好好像是我說的。
見莫俞沒反應，蘇祁提高音量放慢語速，“是我，記錯了嗎？”
莫俞皺着眉頭，有些懊惱的回答，“我覺得是你記錯了。”試圖忽悠過關。
不料，莫俞下一秒破功，“好吧，我承認，是我說的，但是也不能浪費錢吧？”
“對。”蘇祁點頭。
得到了蘇祁的認可，莫俞想起了一件事情，道“對了，我和江易說好了星期天去打零工賺生活費，差點忘了。”
“你不是不缺錢嗎？”蘇祁很疑惑莫俞的舉動。
“雖然我姑父給我的足夠生活，但是我還是想靠自己生活。”
聽了這番話，蘇祁若有所思，随後道:
“我真不介意你去，先不說你沒滿十八，得看人家收不收。”
“怎麼不收了？”莫俞打斷蘇祁，“近些年生育率下降，勞動力緊缺，我不得響應國家号召，多出一份力？”莫俞歪着嘴，“肯定收。”看出來很自信了。
莫俞不知怎麼有點飄的得意，蘇祁手騰不開，張開嘴輕輕咬了一下莫俞搭在肩膀上的胳膊。
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牙印，莫俞不知怎麼的，有些臉紅，聲音軟軟的，“你幹嘛？”
蘇祁笑了笑，“你這哪門子歪理？國家缺勞動力的意思是鼓勵生育，又沒讓未成年出來幹活？不要将這倆個概念混為一談。”
蘇祁擔心的也不是這個。
“我還是勸你好好想想吧，你現在在的是至林最好的班裡，雖然平時大家都說說笑笑的，其實學習壓力可不小。”
“去年高一就有好幾個因為壓力大而換班，學習就很累了，再打工，你的身體消化的了嗎？”
“那我看班裡也有不少人？真的有那麼恐怖嗎？”莫俞反駁，她覺得蘇祁是在誇大其詞。
“至林是市裡的重點高中，有多少好的學生都擠破頭想進來，扛不住的退出，自然會有人進來。”
“那我也看李倩楠，許哲他們也很快樂啊？”
蘇祁無奈為莫俞這個小犟種解釋，“李倩楠這麼說吧，她除了語文稍微欠缺，其他科都在市裡前一百，雖說欠缺，但語文平常也在135分以上。”
“許哲呢？也沒出過市裡前二百，你以為我們的這些成績是空旋來風的嗎？我們有時為了成績可以整天不睡的。”
“每個人都在努力，隻不過你看到的隻是浮在表面的塵埃罷了，沒有個好心态，也是呆不了我們班的，所以你看他們樂觀也是正常的。”
“哎！”深深的歎息，蘇祁沉下“何況你還是跳級生。”
原以為可以說動莫俞，莫俞卻還是十分自信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來至林嗎？為什麼隻跳倆級嗎？”
一個很微妙的問題。
蘇祁困在了問題的第一小問，她垂下頭仔細想着這些天莫俞的行為。
上學第一天就跨過所有人向我走來，後開又一直跟着我，帶我回家，為我出頭，帶我逃課？
為了我？
蘇祁心下一驚？
不會吧？不……不可能？怎麼……可能？
不可能。
自稱聰明了很多年的蘇祁第一次否定了自己的答案。
想起倆人第一次重逢的場景，莫俞站在路的對面靜靜的看着自己看着别人打架的樣子。
我給她的形象一定很壞，她還接近我，所以一定不是我，對吧？
莫俞肯定不是為了我來的，怎麼會有人為了我而來呢？
想起可能是自己害死了莫俞的姐姐，謝以慕，她就更加的否定自己。
我……不配啊……
“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呢？”蘇祁語氣沉重的回答，一向冷淡的她不知為什麼十分渴求問題的答案，“到底，是什麼？”
莫俞失落的瑤瑤頭，她原本以為蘇祁可以明白她的用意。
原本還以為自己對蘇祁的不一樣，隻對蘇祁才有點特殊情感，蘇祁可以感受的到。
以為，不隻她是一個人。
當她知道隻有一個人有着這種捉摸不透的感覺後，明明小小的一個情感，卻有着巨大的失落。
裡面夾雜着痛苦，和一絲絲酸澀。
真是，讓人懊惱，難以言喻。
莫俞紅着臉湊近蘇祁的耳朵，呼吸溫熱的氣息打在蘇祁的耳朵上，留下一片紅暈。
湊近耳朵，感到身後人的氣息再一次打亂了蘇祁的心跳，一瞬間，她感覺自己不能呼吸。
蘇祁停下腳步，僵直着身體，不由自主的緊張，害怕的同時又期待的答案。
她期待答案是她，又害怕着。
她害怕答案是其他，又期待着。
心裡五味雜陳，矛盾卻又讓人臉紅心跳。
莫俞在蘇祁耳邊道，“你可，太不聰明了。”
莫俞手緊緊抓着衣服，“我，才不告訴，你。”
用傲嬌掩藏起了自己的難過和失落。
蘇祁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答案，連忙急切的反問，“為什麼不告訴我？”她轉頭看着莫俞的眼睛。
莫俞心神難藏落寞，躲開了蘇祁的目光，像一隻耷拉着耳朵的小狗，她側着頭看山下的燈火通明，“因為，你，不懂我。”
莫俞隻感到，好難受，不明所以的感覺，和她對蘇祁的感覺一樣讓人捉摸不透。
看到莫俞的失落可憐的樣子，蘇祁轉回頭沒說什麼繼續的向前走，再多的求知欲，也轉化成愧疚。
都怪我這麼笨，這都沒回答出來。
蘇祁也變得好難過，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十八歲的蘇祁不懂十六歲的莫俞，十六歲的莫俞不懂愛。
莫俞一米七多的個子，蘇祁本以為背起來很吃力，實際上卻很輕盈，大概一百斤出頭，手輕輕捏一下大腿都沒有多餘的肉肉可捏。
昏黃路燈下的蘇祁，眉眼間透露出少有的溫和。
走了半個多小時的路，蘇祁背着莫俞愣是一聲累都沒喊，汗水浸濕了衣服，緊緊貼在蘇祁皮膚上，黏糊糊的，讓人難受。
同時，蘇祁也慶信自己高一暑假為了應付體考報了一個班，鍛煉身體，沒想到在除了體考外用上了。
自己的耐力超出了自己的預料。
半小時裡，一開始莫俞還會有一句每一句的搭話，越往後，聲音細的明明就在耳邊，蘇祁仔細聽她才能聽清楚莫俞的細語。
蘇祁原本以為莫俞還在同自己生氣，後來她發現自己錯了。
莫俞的呼吸變得有些不平穩，極力掩飾着腿上痛，腿還時不時的抽動。
這麼難忍了，莫俞還總說着‘我沒事’，手指卻緊緊扣着蘇祁的肩膀。
多麼拙劣的謊言。
眼下蘇祁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她自己也因生理期，肚子開始鬧騰了。
她擔心自己體力有限撐不住了，要是有人能找她倆下山就好了……
可是活了十八年，手機裡竟然隻有保姆最合适選擇。
蘇哲軒？
蘇祁立馬否定。
我失約他估計都懶得說我，更别說上山來找我們了。
賀博争？
那貨正生氣着呢，肯定不來，要不就一定會提很過分的要求。
要不是因為當初他叫人把自己堵在死胡同裡小胡同裡，逼着我和他在一起，我又想有個可以接着實力保護自己的人，肯定不和他在一起。
如今卻又到處造我的黃謠，要不是為了收集視頻來個報複，肯定在分了。
然而現在這個情況，他來了恐怕會更麻煩吧。
黃雅潔？
算了，我們就隻是雇主一樣的關系，何況她家裡離這裡這麼偏，給了錢肯定也舍不得打車，天這麼晚就别折磨她了。
李倩楠方瑾若？
别了吧？李倩楠要是知道肯定來，但卻又受了傷。
而方瑾若說過這個學期沖市裡前五十，這個點肯定在學習，不接電話。
但還可以試試吧？
蘇祁也不太确定。
這個情況估計一下也用不着打120的程度。
突然，蘇祁腦海裡出現一個人。
打給家裡的保姆？這算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了。
蘇祁的體力早已不足，莫俞再瘦，也足足有一百多斤，加上特殊時期，實在撐不住了。
下過雨的小路，坑坑窪窪的地面集滿水，走起來很麻煩，很難找到一個休息的地方。
過了一陣子，她發現前方大樹下有一個長椅，蘇祁看到救星般加快腳步，走過去，她蹲下，小心的把莫俞放在長椅上。
蘇祁定睛一看，莫俞面部蒼白，皺着眉頭緊閉雙眼，她隐忍着咬着下唇，唇瓣發白，卻已經被咬出了血。
白色的血色，染上點點血紅，竟有一種魅惑的美。
此時的莫俞沒有平時那一股拽拽的勁，脆弱的氣息萦繞着她。
蘇祁盯着莫俞一時間走了神。
她隻覺得看到這樣的莫俞，是一種誘惑，讓人好想欺負，又想對她百般憐愛。
好奇怪的想法？為什麼？
過了差不多快一分鐘，莫俞睜開眼看到了站着不動的蘇祁，開口詢問，“怎麼了？”
蘇祁這才從自我意識裡迅速脫離，愣了一下回答“沒，沒事，我們休息一會兒吧。”
莫俞點點頭，随後向後靠去，閉上了眼。
蘇祁深深松了一口氣，幸好莫俞沒發現她一直在看着她。
她也坐在長椅上，從兜裡掏出手機翻出保姆的電話，大拇指按下撥通。
手機放在耳邊，歪頭看着閉着眼的莫俞。
她雖然沒有走路，也冒了一身冷汗，雙腿顫抖着。
這場景讓蘇祁很是不知所措，書本裡從沒有教過如何照顧别人。
可能自從謝以慕離開後她身邊再沒有别的人，也沒有誰真正的關心，照顧她……
有點可悲……事實就是這樣的。
莫俞頭發亂蓬蓬的，蘇祁手輕輕摸着莫俞的頭發，她往莫俞那邊靠近，緊緊盯着莫俞的眼睛。
感受到蘇祁的撫摸，莫俞緩緩睜開眼，蘇祁背着光，溫柔注視着她，一雙黑色眸子充斥着擔心。
一路走來太累了，汗珠從臉頰順流而下。
“你，現在還好嗎？”
“沒事。”
保姆一直沒接電話，蘇祁再一次嘗試撥通。
另一隻手，将莫俞的頭發别在耳後。
還是沒接，蘇祁抽回撫莫俞的手，低下頭看着手機，有些煩躁的說了一句。
“平時馬屁拍不少，拿錢動作比誰都快，關鍵時刻倒是沒人了。”
最後咬緊牙關，“沒用的東西。”
感受到身邊人的炸毛，莫俞揪了揪蘇祁的衣角，“沒事，我在。”
莫俞努力的坐起身，靠在蘇祁身上，“關鍵時刻，我在，還有……”說了一半莫俞卻掉鍊子，沒敢說出聲。
“什麼？”蘇祁立馬反問。
莫俞盯着蘇祁的眼睛，她害怕之後的話太肉麻，會被讨厭。
所以，她選擇了隐藏，她搖搖頭，“沒什麼。”
蘇祁好像有感應似的，認為下一句話是一句很特殊 或許很“肉麻”的話，但她是從莫俞口裡說出來的話。
蘇祁就是很想聽……
她柔聲對莫俞道“你明明有話說，為什麼不說呢？”
莫俞害怕說出口，她沒有回答蘇祁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