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祁穿着黎清念的裙子從浴室出來,頭上蓋着一條毛巾,頭發還在滴水。
客廳裡,黎清念笑嘻嘻的跟在江易身後收拾飯桌。
蘇祁下樓走過去,抓住了黎清念的手腕,“等等,先别走。”
黎清念轉頭,笑臉盈盈的看着蘇祁,心情很是不錯,“怎麼了?”
江易抱着一疊碗,深深看了蘇祁一眼,就去廚房洗碗。
蘇祁也看着江易進了廚房,才看有些扭捏的開口,“你之前不是想和我做朋友嗎?我想了想算是答應了,加一下聯系方式,之後遇到這種狀況好聯系。”蘇祁把自己的手機遞給黎清念。
黎清念很快就加好了,一臉得意道,“我就說我們一定會成為朋友的吧?”
蘇祁收好手機,點頭,“算你走運。”然後準備轉身走。
黎清念拉住她,“等等,蘇祁,我有話說。”
蘇祁轉身看她,示意她說。
黎清念眼神堅定道,“蘇祁,老師這個職業我可以做,而且會做的很好,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
“我一向說到做到。”
蘇祁點了點頭,“我很期待。”還是一臉淡然,像是沒放在心上,随後就轉身上了樓。
看着蘇祁上樓時瘦削的背影,黎清念歎了口氣,“美人果然都高冷呢,太瘦了。”
黎清念咋咋呼呼的在江易身邊吵個不停,聽了黎清念說了蘇祁找她要聯系方式,江易才想起,王恒給她了卷子讓她幫忙帶給被罰的莫俞和蘇祁。
所以,本來睡的好好的蘇祁莫俞,又被抓起來做卷子。
三人終究逃不過王恒的魔爪。
淩晨五點,蘇祁醒來,天還沒完全亮,是灰色的。
江易是上完早自習就請了假,剩下時間都陪黎清念在辦公室裡呆着了,出校時才知道莫俞蘇祁請假,沒有幫莫俞蘇祁帶上書包。
蘇祁本每天早起刷題看書,現在書包都不在,起來閑沒事幹。
或許是累了,現在這個時間莫俞本應起床,但是卻睡的很沉。
眼睛緊閉,眉毛長又濃還很巧,蘇祁看到過莫俞家挂的全家福,這一點和她逝去的母親很像。
眼睛笑起來像星星,不笑時卻又透露出堅韌不拔。
蘇祁捏了捏莫俞的臉。
别,那麼可愛。
輾轉反側,蘇祁實在睡不着,換好衣服後下床到處晃悠。
莫俞家真的大,上下倆層差不多一百平米。
翁嗡嗡——
是黃雅潔的電話,黃雅潔既然來電話了,估計沒好事。
蘇祁走到陽台,拿出一根煙夾在手上,接通了電話“喂?”她把手機點開免提放在一邊,掏出火點燃了煙。
“祁姐,楊茹今天可能會找你麻煩,昨天下午堵你你正好沒來。”
黃雅潔很糾結,她不知道該不該說下去。
楊茹找她麻煩是蘇祁早料到的,而這次她惹的肯定不止一個人,蘇祁嘴裡冒白煙,“說吧,别瞞着我。”
“這次你恐怕真的把賀博争惹毛了,昨天晚上我去打聽,他那邊的意思也是想要教訓你,今天他的小弟估計也會找上你,你注意一點吧。”
賀博争?畜生。
蘇祁嘴裡叼着煙,發了倆千元過去,“知道了。”随後就挂了電話。
蘇祁長舒一口氣,左手拿着手機,右手夾着煙,手指輕輕彈掉煙灰,頭低下看着手機頁面。
她不是一個愛拜托别人的人,她真的不想找陸又安幫忙,卻又沒辦法,唯一護着她的人現在被她惹生氣,她别無選擇。
蘇祁:今天楊茹賀博争估計都會找我,如果可以,你幫我一下。
蘇祁:作為報酬,想要什麼你随便說,隻要我有。
一有煩心的是,蘇祁總是喜歡找個沒人的地方抽煙。
風很大,蘇祁拉了拉衣服,把煙頭扔在地上,她最後看了眼手機,用腳踩滅煙頭。
轉身撞見了靠在牆上看她的江易,蘇祁被下了一跳,臉上沒有表現什麼,隻是皺着眉毛看江易。
江易雙手抱臂靠在牆上,“别誤會我可沒有偷聽别人打電話的習慣,”
她向蘇祁走過來,站在蘇祁面前“隻是恰巧而已。”
“所以,”蘇祁點點頭,本來心情就不好,這時便冷臉盯着江易,“你聽到了?”
“對,恰好我看到你到陽台,恰巧我要找你,恰巧我聽到了全部。”
“你說,巧不巧?”江易走到蘇祁面前。
蘇祁現在不想理任何人,丢下一句“這件事,我會解決。”便繞開江易,走到了門前。
站在她身後的江易叫住了她。
“等等,蘇祁,”有件事江易也在猶豫說不說,“你,不覺得我的名字熟悉嗎?”
在江易的記憶中,有次謝以慕在輔導她作業的空閑時間,提過一嘴她在蘇祁面前提了自己。
蘇祁沒有回答。
看着蘇祁一副莫煩老子的樣子,江易直接道,“我覺得你的名字很熟悉,不止有莫俞跟我提起你的名字,還有一個人。”
江易故意不說是誰,謝以慕隻說過一次,好幾年前的事,她也不太确定是不是蘇祁。
江易期待着蘇祁的回答。
蘇祁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所以呢?你要表達什麼?”
蘇祁其實已經知道是江易所說的人是誰,可是隻要關于謝以慕的一切蘇祁習慣性的避而不談,習慣逃避,習慣匆匆結束話題。
江易抿嘴不知道如何是好,“你認識謝以慕吧。”
果然,印證了蘇祁心中對想法。
這個江易果然謝以慕提過的江易。
蘇祁裝作淡然,這個生活中的演員漏洩了,“我,認識。”
語氣不住的顫抖,卡頓。
一瞬間,所有的罪惡慚愧後悔又向蘇祁襲來,把她拉回那個播放着痛苦旋律的夜晚。
同樣擁有罪惡感的還有江易。
倆人變得沉默,她們都在害怕,在謝以慕在高樓一躍而下之後,她們背負着各自的罪行,艱難的活了下去。
江易開口想要詢問一些關于當年的問題,蘇祁打斷她,“如果要說過去的事情,我覺得不必了。”
說完,蘇祁害怕的逃走。
江易眼睜睜看着蘇祁逃走。
江易斷定蘇祁,在隐瞞,在逃避。
她對當年發生的一切知道的太少,她隻知道是因為她,江際那個惡魔才會盯上謝以慕。
本以為解一些,就會是改變自己殺死謝以慕的想法,自己身上的罪惡少一點,自己可面對莫俞不再那麼慚愧。
但蘇祁的逃避,越發讓她認為當年的案子不簡單,她想不明白明明天天把我很樂觀的謝以慕卻會選擇跳樓結束自己的生命。
寫下遺書的那一刻,謝以慕在想什麼呢?如此樂觀的她在想什麼?又是什麼可以讓謝以慕選擇離開呢?
江易想不明白。
是江際嗎?
一想到江際,她那同父異母的哥哥,江易就會恨的掐自己的大腿才能平息,她對江際恨入骨髓。
但江際為什麼會盯上謝以慕,正是因為她自己,所以,導緻這一切的都是她自己。
江易握緊拳頭:對啊,是因為我,我啊,江易。
眼睛猩紅,布滿血絲,淚水順着臉頰順流而下。
倆年了,江易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沒人知道每個夜晚,她需要藥物才能入睡。
謝以慕留給她的遺書她不敢看,留給莫俞的她也沒勇氣給莫俞。
江易吸了吸鼻子,望着樓下,眼淚落下,掉在了樓底,她喃喃自語:江易,你在想什麼呢?
她自嘲的笑了倆聲,“你盡然還想着謝以慕有可能不是自己害死的?還想着洗清自己的罪行?”
江易努力忍住哽咽,“你就是個蠢蛋,真的是你害死了謝以慕。”
江易用手臂擦幹眼淚,“贖罪吧,犯人……”
明明知道謝以慕的死可能真的沒那麼簡單,江易和蘇祁都是膽小鬼,沒有勇氣。
另一邊,蘇祁逃到了浴室。
蘇祁想擰開水龍頭,才發現她的手都是軟的沒力氣。
她打了一盆冷水,拼命的往臉上砸冷水。
終于冷靜下來,蘇祁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如同惡魔,她好像看到了殺死謝以慕的罪魁禍首。
所以,她怎麼敢提起往事?承認認識謝以慕已經用光了她所有力氣。
蘇祁的一生中有四個最恨的人。
第一個是蘇哲軒,她恨蘇哲軒的冷漠。
第二個是江際,是他毀了一切。
第三個是謝以慕,她恨她的好,蘇祁本可以待在黑暗的深淵中,可謝以慕照亮了她的世界,照亮了她,卻也讓蘇祁看到了自己是多麼的不堪。
她恨她的愛,她卻又很愛謝以慕。
最後一個,她恨她自己,恨自己後知後覺,恨自己不懂珍惜,恨自己……是殺死謝以慕的幫兇。
江易推開浴室的門,看着狼狽的蘇祁。
江易遞了一塊幹毛巾給蘇祁,蹲下來看着蘇祁,“蘇祁。”
蘇祁沒有接,滿臉是水,小聲抽泣着,一隻手狠狠的掐着自己的胳膊。
江易這時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她決定還是和蘇祁把能說的說開。
江易手抓住蘇祁的倆隻纖細胳膊,讓蘇祁停止自恰。
蘇祁的指甲很短,但掐的很用力,留了血。
江易倆開後,努力安撫着失控的蘇祁,可是蘇祁怎麼都不聽,謝以慕總會讓一向冷靜的蘇祁失控。
哪怕是一句話,都會讓蘇祁内心瓦解,慚愧無比。
“蘇祁,你冷靜”江易嘗試與混亂的蘇祁溝通,蘇祁還是不管不顧的掐着自己。
“蘇祁,”江易一直溫柔的安撫蘇祁,因為沒有人比她更懂蘇祁的痛。
蘇祁在學校的讨論度很高,她也聽說過很多風言風語,她多少了解到蘇祁沒有媽媽,而父親卻不愛她。
别人對她的戲稱為,“缺愛姐”,而她對蘇祁更多為可憐。
當她看到莫俞給蘇祁紅糖水時,蘇祁雖然表面上沒什麼變化,但是江易看到了蘇祁的開心時。
這樣的感覺更為強烈。
而這樣的不會調節自己的心情,也正是因為缺少愛,江易不怪蘇祁。
江易力氣大女裡控制住蘇祁,可是蘇祁開始在抽泣着,江易平靜道,“蘇祁,你想讓莫俞看到你的狼狽嗎?”
聽到這句話,蘇祁才終于停止了失控,逐漸恢複理智,她努力掩飾内心的悲傷,掩飾着抽泣。
看到蘇祁的狀态恢複,江易道,“蘇祁,我知道謝以慕的事情是你的痛,你不想提。”
蘇祁斜眼看她,江易繼續道,“這同時是我的痛,你有秘密,我也有秘密,之後我們這件事情……”
江易真誠的看着蘇祁,“閉口不談,而阿俞什麼都知道的不多,既然我們不想說就是不太好,我們不要在傷害她了。”
蘇祁瞪大眼看着江易,江易道“我的意思是,無論我們誰,對這件事都選擇閉口不說,誰都不要提起,而阿俞就讓她傻下去吧。”
蘇祁思考了一下,點點頭。
膽小鬼們達成共識,選擇了逃避,這是所有人當下最好的選擇。
膽小鬼最好的保護就是逃避吧。
江易松開蘇祁的胳膊,蘇祁的皮膚很敏感,已經被捏紅了,江易手上也粘上了血。
江易把毛巾浸濕擰幹後遞給蘇祁,“擦擦吧,我猜你不想這個樣子見莫俞。”
“一會兒到我房間,我那裡有醫藥箱。”
說完,江易出了浴室,在關上的最後一刻,江易還是說了,“蘇祁,好好對莫俞,她,真的喜歡你。”
沒有太多的言辭,說完江易就離開了。
蘇祁呆呆的坐在地上,不得不說江易說的話真的會讓人莫名的信服,就連一向叛逆的蘇祁也乖乖的照着江易的話,把身上清理幹淨。
而黎清念昨晚就貼心的為蘇祁準備了新的洗漱用品,蘇祁平複内心後,開始洗漱。
江易回到卧室,坐起身靠在床頭,拿起手機,有三個未接電話都是張媽打來的。
看來打工的事情有找落了。
江易回過去,張媽很快就接了,現是說了一大堆工作的事情。
“小易,你看這些工作行不。”
江易笑笑,親切的說,“改天和阿俞過去看看。”
“那好,那你老姥姥的病好點了嗎?我家的柿子樹再過十天半個月就熟了,你姥姥就好這口,等她好了我摘點帶給她。”
“正調養身體,等好一點就會安排手術,能探望了一定告訴您。”
“好孩子,等你電話,那個我去忙了。”
“好。”
電話挂斷,江易把醫藥箱拿出來,果然不久門就被敲響了。
“進。”
蘇祁推門進來,雖然已經洗了臉,但眼睛還是很腫。
蘇祁倆隻手臂上有不少口子,她脾氣倔,上來了,掐自己誰也不好攔,掐玩左邊掐右邊。
蘇祁乖乖的坐在江易的卧室裡,她打量着江易的卧室。
江易細心的為蘇祁處理傷口,看着江易,蘇祁不由的思想發散,想起了她和黎清念在海邊激吻的畫面。
“你心真細,你這點倒是和黎清念那家夥挺互補。”蘇祁調侃。
江易道,“這麼說也有道理,都二十多歲了還跟個小孩一樣。”
倆人正要繼續聊下去,門外黎清念的聲音傳來,“死——江——易——”說完,門就被黎清念打開,她把頭探進來,“起床了沒?”
當黎清念定金一看,江易正在握着蘇祁的胳膊,不知道幹什麼,好的心情下拉一個度。
不知為啥,她不喜歡别的女生出現在江易房間,就算是蘇祁也不行。
黎清念穿着睡衣,頭上兔兔眼罩還沒摘,就踏着兔子拖鞋插着腰走來,“幹什麼呢?”
随後看見蘇祁的胳膊,又大驚小怪,擔心的看着蘇祁,“呀,蘇祁你胳膊怎麼這樣了呀?”
江易歎了口氣,“你先一邊坐着去,别搗亂。”
蘇祁跟着點點頭,倆人都是見識過黎清念破壞能力的人。
黎清念乖乖照做,看着江易為蘇祁貼上創可貼。
黎清念抛去進來時的不悅,一把拉過蘇祁的胳膊,道,“這是怎麼了?”
蘇祁腦筋急轉彎,編了一個理由,試圖蒙哄過關,“昨天開窗,莫俞房間紗壞了,給我訂了幾個包,我受不了用手掐的。”
沒想到黎清念這家夥不好哄,“怎麼可能,莫俞:。說住進來人之前家裡請來的清潔阿姨把壞的都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