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甚爾含糊不清地問道:“幹什麼去。”
禅院蓮說:“我是以不幸和痛苦為生的妖怪,看見别人滿足就會受傷。”
禅院甚爾咕咚一聲把飯咽下去,說:“那你可真是來對了地方。”
禅院。
小孩微笑道:“——是個好地方。”
該怎麼形容那樣的微笑?
幾乎光是看着,就能聽見鬼怪竊竊打着算盤,這笑容的主人絕對能就着别人的不幸吃下三大碗米飯,還要嗅着淚水給絕望之人下套,碾上幾腳本就苦痛的生命以作飯後消食。
總之,哪怕是從來不關注小孩的禅院甚爾也知道這絕不是小孩的笑。
但他瞥了眼小孩轉身離開的背影,滿不在乎地繼續大嚼。
——————————
說是看見别人滿足就會受傷的小鬼沒多久就拿着水回來了,她把冷水倒進茶壺裡,再放了把不知道哪裡搞來的茶葉,攪合攪合放到矮茶幾上。
最初的饑餓勁過後,架勢已經不那麼狼吞虎咽的甚爾說:“這麼泡茶?”
“你喝生水拉過肚子嗎?”
“沒。”
“我也沒有。”
“……”甚爾問道:“那你放葉子進去幹什麼?”
“有點味。”禅院蓮一本正經道:“有味總比沒味好。”
已經被算到吃這些東西會口渴的甚爾皺着眉頭拿起茶壺,掀開蓋子看了眼茶葉在水裡打着旋的茶水混合物,問道:“沒在整我?”
“有一點。”禅院蓮誠實回答:“不過我平時就是這麼喝的,生火很麻煩。”
那沒竈台高的身高确實很有說服力。
甚爾沒再計較,直接拿起水壺往嘴裡倒,根本沒準備給辛苦搬水的小孩留一星半點。
“怎麼樣。”禅院蓮問道。
甚爾點點頭:“沒喝出味。”
禅院蓮要求道:“你再仔細品一品。”
“這種東西有什麼好品的……”甚爾咂了下嘴,回味道:“有股葉子味。”
“這可是長老珍藏的好茶葉。”禅院蓮搖搖頭:“和他像藏寶藏似的藏起來的咒術封印盒藏在一起,因為打不開那個盒子,所以我就拿了這個。”
“哪個長老?”
“兩條眉毛長長的那個。”
“好茶葉。”甚爾果斷贊同:“有股令人神清氣爽的葉子味,再來一壺。”
“不在乎我是不是在整你了?”
禅院甚爾嗤笑一聲,手肘杵在矮茶幾上沒個正形:“我是靠某些人的不幸和痛苦為生的,隻要聽見他們倒黴,我就爽得不得了。現在你就是去外邊人工湖裡直接舀混着泥沙和浮萍的水我都會覺得好喝得要命。”
禅院蓮作思考狀:“那種水喝了也沒問題嗎……”
“你倒是别擺出真要做的樣子啊。”禅院甚爾說:“誇張懂嗎臭小鬼。”
小孩沒應聲,把手伸進和服裡頭掏來掏去,然後掏出了個外表帶着繁複山海花紋的盒子給他。
禅院甚爾問:“幹嘛。”
小孩說:“這個時候隻要乖乖說謝謝然後漲好感就行了。”
“當玩galgame嗎你。”禅院甚爾打開盒子,隻見裡面赫然是滿滿當當的茶葉。
這小鬼還真沒唬他。
禅院甚爾看了眼小孩,又看了眼茶葉:“你……該不會是明明做了惡作劇、還繳獲了戰利品,結果根本沒有人可以分享,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把這東西送給第一次見面的人吧?”
小鬼冷淡地擡眼,盯住他的眼睛:“你該不會是因為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太多次了,于是立馬做出了這樣的判斷吧?”
這兩個沒人要的小孩在這裡互相揭什麼短呢。
說完話的兩人雙雙陷入了沉默。
這個時候要是同病相憐、抱頭痛哭,未免也太惡心了,禅院甚爾想。
黑色長發,有着一雙冰冷又銳利的松綠色眼眸的小小市松人偶,此刻慢條斯理地整理衣襟,按着最嚴苛的老頭也挑不出毛病的禮儀跪坐在禅院甚爾面前。
她眉眼輕斂,神色端莊,擺出一副該在靈柩前供着的姿容,開口道:“這是我從冥河帶來的食物,食用之人将再也無法踏足人間,此後你若不每周供奉,災禍便要降臨。”
禅院甚爾沉默了一會兒。
他修長而有力的雙手輕而易舉地越過低矮茶幾,将小小的鬼娃娃舉在空中。
“有這麼怕寂寞嗎?這個時候老實哭出來才惹人憐愛。”
“甚爾君,這是詛咒。”
被他舉高高的小孩面不改色說道:“這座山林裡隐踞的巨物中沒有任何人膽敢與他人建立聯系,現在你要成為這群不幸者裡最不幸的那一個了。”
禅院甚爾扯出一個嚣張的笑:
“那就試試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