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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趁着快意,大笑着譏諷沒用的堂嫂時,他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直到堂嫂跪在地上,捂着臉,眼淚一點點從指縫裡溢出來時,他才慢慢提起了心。
不是吧,隻是幾句話而已,叔叔伯伯也都是這麼說她的,要哭的話隻能怪她自己懦弱又沒用吧?
他感覺嘲諷堂嫂也沒那麼有意思了,不耐煩地甩下兩句話,一邊往回走,一邊在心裡不斷地想出各種話安慰自己。
當自己的院落打開時,他習以為常地走進去,卻聽見開門的仆人說:
“請問……您是?”
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身後的仆人說:“你怎麼了?這是直哉少爺,院子的主人啊。”
開門的仆人說:“禅院什麼時候有個叫直哉的少爺?”
身後的仆人沉默了一會兒,竟然說:“是啊……什麼時候?”
“等等,你們在說什麼!”他不敢再聽下去,大叫道:“我是禅院直哉,一直都住在這裡,早上才剛從這裡出去,中間那間大房間是我的卧室,我昨天晚上還在那裡睡覺!”
開門的仆人看起還是有些猶疑,問:“小人已經在這裡幹了三年……您要是這個院落真正的主人的話,應該知道小人的姓名吧?”
他張了張口,發現腦海裡毫無印象,焦急道:“我怎麼會去注意一個開門的叫什麼!”
開門的仆人說:“那您身後那名侍從叫什麼,您總知道吧?”
他松了口氣,果斷回答道:“叫小耗。”
開門的仆人問:“小耗?”
他自信滿滿地說:“因為他被耗子咬掉了一根腳趾,特别滑稽,所以叫小耗!”
身後的仆人說:“不,我不叫這個名字。”
身前的仆人說:“沒有人會叫這個名字。”
“诶?”
雖然兩個人都隻是普通的說話,他卻不知道為什麼慌亂了起來,
對,對哦,小耗隻是他取的外号而已,他的本名叫什麼來着?
……
明明隻是區區仆人而已,誰會花心思記開門的和小跟班的真名啊!
他實在什麼也想不起來,一股腦地沖進了院子裡,可是每一個看見他的仆人都沒對他行禮,像是不認識他是誰。
他含着淚花到處亂跑,直到碰見了那個仆人,那個抱着他安慰過的仆人。
“您是……”仆人猶豫着說:“是直哉少爺嗎?”
要怎麼形容那種心情?
一直忍着不讓眼淚掉下來的他,撲進仆人懷裡嚎啕大哭,含糊不清的說:“嗚嗚……你叫什麼……嗚嗚嗚……我、我一定、一定會一直一直記得你的!”
仆人輕輕拍着他說:“我是和介,少爺。”
他拽着和介的衣領,全身心地沉浸在痛哭裡,想要把所有的恐慌與不知所措全部用淚水沖刷掉,漸漸紅着眼睛與鼻尖,累得睡着了。
等再醒來時,一切又好像恢複如常了。
他拽着和介小心翼翼地把院子裡的每個人都看了一遍,有的人認得他,有的人需要想一會兒才行,他沒敢對這些人發怒,一聲不吭地走開了。
他在繡娘身邊,看到了那個鬼娃娃。
鬼娃娃盯着他,将食指豎在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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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安穩地活到了6歲,沒再惹别人哭,也沒再被誰忘掉。
直到家裡突然通知他,要給他的妹妹辦一場最盛大的五歲生日宴會。
在生日宴會上,和堂兄弟一起去祝賀自己素未謀面的同父同母的親生妹妹時,他下意識僵硬地略過了那個留着黑色姬發的身影。
“怎麼回事,你妹妹就在眼前啊,幹嘛裝一副沒看到的樣子?”堂兄故作親熱地拍着他的肩膀說道。
曾經的絕望又籠罩了他。
要怎麼才能讓人知道
——他根本就沒有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