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辭自我安慰,擡頭卻見小木偶一動不動站在樹葉堆上,視線隻緊緊鎖定着自己裸露在外的傷口。
白得晃眼的小腿暴露在夕陽的橙色餘晖裡,像一塊上好的玉石鍍上了一層金邊。
神聖,遙遠,無法企及。
此刻,玉石落入了泥濘地,染上了污漬,玉石會有不甘嗎?
享有小木偶視角的宋晏懷在座位上輕輕勾了勾嘴角,掐斷了同木偶的連接。
落葉上的小木偶“啪”的一下,像斷了電的玩具,直直朝前倒了下去。
溫辭被小木偶的行為弄得不明就裡。
猶豫幾秒後,遮掩好傷口起身,将小木偶揣進了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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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辭順利到家時,隻有繼父林斯從獨自在家。
這樣的畫面在溫辭記憶裡很是常見。
母親作為外公外婆的獨女,繼承了溫氏的家族企業。
并且母親性格要強,對待工作也是一絲不苟,溫辭很少能在家中見到溫如時的身影。
繼父林斯從本身家庭條件據說也很是不錯,說得上同溫如時門當戶對。
但林斯從對事業倒不是很上心,在溫辭看來,林斯從更像一個照顧着家庭,妻主外、夫主内的溫和形象。
負責照顧溫辭起居的張嬸,在看見溫辭一瘸一拐下樓吃飯時,終于發現了溫辭的不對勁。
她大聲驚呼引得林斯從也側目過來,溫辭被張嬸的大嗓門吵得耳朵疼,隻得解釋說摔了一跤。
林斯從依舊是那樣溫和平靜地詢問了幾句,接着便讓張嬸在晚飯後給溫辭上藥。
接着便是兩人安靜沉默的晚飯。
直到溫辭吃完飯起身,放在褲子口袋的小木偶,因為姿勢的變化而掉了出來。
林斯從隻看了一眼滾落在地面的木偶,溫辭便發現常年以溫文儒雅形象對外的繼父,表情霎時變得震驚。
“哪裡弄來的東西?!”
林斯從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像是壓抑着什麼,朝張嬸低吼出聲。
張嬸被林斯從突如其來的吼聲吓了一大跳,直到看到了地上的小木偶,表情也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這、這,我不知道啊,是從小辭那邊掉出來的。”
張嬸連忙将求救的視線投向了溫辭。
溫辭下意識地覺得有些不對勁,林斯從的反應未免也太大了些。
但她還是第一時間解釋道:“我在路邊買的,是有什麼問題嗎?”
林斯從将視線從地毯上的小木偶,挪到了溫辭身上,溫辭神色十分坦然。
僵持了幾秒後,林斯從才像猛然意識到自己失态了。
他扭過臉,沒再看溫辭,隻重新坐回座位,拿住餐具的手指被用力捏得發白。
“以後别帶回家,你媽媽不喜歡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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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辭沒讓張嬸給自己上藥。
因為木偶而草草結束的晚飯過後,張嬸明顯變得更加小心翼翼,收拾碗筷的聲音都變得格外輕柔,生怕一個不小心惹了林斯從不快。
溫辭坐在床沿曲着腿,将沾了碘酒的棉花按壓在傷口上,一邊疼得龇牙咧嘴,一邊在腦海中同027交流。
“林斯從剛才的反應是不是太大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口袋裡掉出了具屍體。”
[是有點,小辭,而且他說溫如時不喜歡這個,但明明昨晚回來時,溫如時還在影房看木偶戲。]
在溫辭的要求下,027不再生疏地叫溫辭宿主,而是改口叫了小辭。
“027,你能搜集到更多關于溫如時和林斯從的資料嗎?”
“我總感覺他倆,對木偶這個東西的态度有點奇特,說不定跟宋晏懷有什麼關聯。”
溫辭心狠手辣地摧殘着傷口,不一會兒便獲得了一個醬豬蹄色的膝蓋。
027的語氣有些沮喪。
[好的小辭,我正在努力積攢能量,等能量攢夠了,第一時間搜集他倆的更多資料。]
027看着溫辭塗滿碘酒不太美觀的膝蓋,真誠緻歉。
[小辭抱歉,樹林裡幫不到你。]
[我總感覺這個世界對我的排斥和壓制,比以前帶過的其他崩壞世界要強得多。]
[導緻信息提供得特别遲緩。]
溫辭并沒有責怪027的意思,她将廢棄棉球精準地抛進垃圾箱,反過來安慰027道。
“沒關系,才來兩天而已,大不了多待一段時間,總有積攢夠能量的一天。”
溫辭躺上柔軟的床鋪,在黑暗中閉上眼睛,就在027以為溫辭睡着了時,溫辭突然開口出了聲。
“明天上學還會路過木偶劇院,你能幫忙别讓我又被拉進‘間隙’嗎,我腿好疼,在幻境裡跑不動。”
被放置在床頭櫃上的小木偶,一動不動,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直到溫辭在黑暗中真的睡了過去,它才生澀地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