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冰霜凝結,松林裡的小動物們,全部慌亂着四散逃去。
沈逾面若寒冰地穿過大半個島嶼,來到沈父沈母的小院前時,才發現裡面早已人去樓空。
隻剩下人的院落裡,幾個慌慌張張收拾行李斷後的仆從,還在整理那些沈母喜愛的擺件。
直到滿屋爬上了鋒利的冰霜,仆從才驚懼地發現站在身後的,宛如冰淵厲鬼的沈逾。
“沈禮呢?”
“少、少爺……”
冰霜爬上仆人的頸側,那人被吓得癱軟在地,哆哆嗦嗦地開口。
“老爺和夫人……去渡口了……”
說完,有淡黃色的液體,不受控制地從那人身下流了出來。
仆人還以為他将命喪于此,沒想到沈逾隻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沈父沈母正在仆從的攙扶下,極力地朝渡口的方向奔跑。
他們從仆從口中得知沈逾的異常,與那封告别信後,随即意識到了不對勁。
隻怕是昨夜沈逾前來告别,意外聽見了些什麼。
事不宜遲,沈父連忙讓人安排離島的事宜。
眼看那艘船就在不遠的前方,而那潔白晶瑩的禁花,像是遵循着某種規律,有序地環繞着海島的邊緣。
沈父眼下已經沒有心情探究,為什麼沈逾會無法離島了。
因為他已經聽到了身後仆從們有些驚慌地呼喊。
“少、少爺!”
沈禮和陳茵倉皇回頭,就看到那個平時總親親熱熱呼喚自己父親母親的青年,正陰沉着一張臉,不疾不徐地朝兩人走來。
所到之處,皆是一片霜白。
陳茵被沈逾的表情,吓得腳下一個踉跄,她踩上了一個凸起的石子,狼狽地滑倒在了地面。
眼看着那鋒利的冰晶,即将蔓延上陳茵的腳踝,原本一直攙扶着陳茵的沈禮,倏地松開了女人的胳膊。
陳茵隻感覺到手臂一松,身邊人影一晃,身旁那個男人便頭也不回地往岸邊跑去。
“老爺……”
看到沈禮狼狽逃竄的背影,陳茵塗滿脂粉的臉上出現了一刹那的呆滞與驚愕。
直到她明顯感覺到了腿上傳來的僵硬與刺骨的寒意。
“老爺!”
“别丢下我!”
她發出了一聲聲嘶力竭的慘叫,卻也隻換來了沈禮稍微停頓了的半秒。
接着便是那人愈發驚慌逃離的背影。
沈逾輕輕踱至陳茵面前。
任由冰霜纏繞上這個他喊了二十多年母親的女人身上。
“不用擔心,他會來陪你。”
年輕力壯的仆從們早已四散逃去,紛紛提前登上了甲闆。
沈禮在心中怒罵着那些沒用的奴仆們,在布滿碎石的海岸邊踉跄前行。
他自然聽到了陳茵在身後的那聲慘叫,也感受到了那愈發逼近的刺骨寒意。
他不敢停,也不敢回頭看。
榮華富貴就在前面等着他,他不能栽在這最後的關頭。
“老爺快點!”
“少爺無法越過那片禁花!”
有仆人在那片禁花後焦急大喊着,朝他伸出了手。
快點。
再快一點。
沈禮聽到了他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的心跳聲。
像催命符一樣,一聲比一聲激烈。
禁花就在眼前。
沈禮因為劇烈奔跑而漲紅的老臉上,終于浮現出了一絲希冀。
他的腳踏了上去,同時也看見了眼前仆從後退的腳步,和充滿恐懼的雙眼。
下一秒。
沈禮感覺自己被固定在了原地,不得動彈。
有十分熟悉而冰冷的聲音從他的背後傳來。
“父親,留下來陪我吧。”
-
畫面如水波般晃動,溫辭視線一轉,她又回到了沈逾的那方小院裡。
結滿冰霜的,冰晶囚籠。
沈禮與陳茵各自蜷縮在床鋪的一角,卷着被子,瑟瑟發抖。
沈逾則好整以暇地靠坐在一張結滿冰霜的椅子上,完全不在意身下刺骨的寒冷。
他就那樣安靜地看着兩位長輩,像往常無數個聆聽父母教誨的夜晚一樣。
“逾、逾兒……”
沈禮顫抖着嗓子,艱難擡頭,結結巴巴地開口。
“你、你放我、回去……”
“我給你、送金銀、上島……”
“保你過得……像、像從前一樣……”
“好、好嗎?”
“不好。”
沈逾十分平靜地開口,像是一個隻想享受家庭溫暖的任性小孩。
“我隻想和父親母親,永遠地待在一起。”
溫辭并不知道那一晃而過的時間具體流逝了多久。
她隻能從沈逾已經齊肩的黑發,和沈禮陳茵狼狽消瘦的模樣猜測,至少是過去了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