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咱們西府還鼎盛着呢。”賈敬輕聲吐出一句話。
賈敷聽得心頭一震,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誠如賈敬所言,他們東府如今瞧着是沒什麼,可西府如今的掌家人是他堂叔賈代善,世襲先祖的榮國公,他本人在朝堂也是如魚得水,他父親賈代化去世後,聖上便更加器重賈代善了。
賈敷心中湧起一絲無力,他們東府與西府本就是同根同祖,向來是相互扶持,可眼下。聖上卻不願意看到這一幕。
西府已然勢大,他們東府合該避其鋒芒,才能削減聖上的忌憚和戒心。
賈敷明白這一切,可他依舊不甘,不是為自己,而是為賈敬。
他的弟弟是天資聰穎,可科舉之路又怎是那麼容易?連天豐帝都未曾想到,賈敬會考中。
賈敬能高中,除去天資,剩下的是五更起、三更睡的溫書,臨近會試的那一年,賈敬每天可能都睡不到三個時辰。
讓賈敷藏拙,裝庸才之輩,碌碌無為一生,他自己也就認了,誰讓他出身在這公府之家,是長房嫡子,要扛起家族的重擔。
可要讓賈敬放棄現在他努力考中的功名,賈敷不願,這太不公,太殘忍,他為賈敬報不屈。
先前,賈敷與族中其他長輩商議過,賈敬此次高中,是二甲進士,按照朝堂舊例,本該外任到地方,做個主事,倘若運氣好,碰見地方缺人,那麼還能當個知州。
然而大乾朝如今的官場,重内輕外,認為京官就算品階低,那也是要好過地方官,多數人不想外放,甯願在京中做七品小官,也不願外放去地方做五品官。
賈敷與族中長輩也不願賈敷被外放,因此想讓族中運作一番,将賈敬留在京中,最好是能進翰林院。
可如今看來,天豐帝如此忌憚賈敬,又怎麼會讓賈敬留在京中,進翰林呢?
“阿元,你想如何?”賈敷認真望着面前一直平靜的弟弟,猜想賈敬應該心中已經有了盤算。
其實賈敷沒有猜錯,上輩子他們精心安排,打通關系,最終也沒能将賈敬塞進翰林院。
若不是賈敬處理賈敷喪事,繼承家中爵位,又為賈敷守五七孝期,之後又發生了那件事,賈敬已經無心外任,便無期限告假,直到棄了官身,也沒能去天豐帝為他找的地方,任景州知州。
賈敬分析着:“聖上大抵不願我留在京中,想我外任做官。”
賈敷靜靜聽着,賈敬所說也是他方才所想,賈敬緊接着又反問:
“哥哥覺得,我應當低調行事,避其鋒芒,外任當官躲個三年五載嗎?”
“此舉也不可不算是以退為進。”賈敷覺得此舉可行,可外任地方,就意味着賈敬要舍棄京中的榮華富貴生活,賈敷擰眉,“阿元,外任做官,極為艱苦,你……”
賈敬知曉兄長心疼他,他卻不在意的搖搖頭,“若是吃苦,我并不怕。”
可他就怕,他吃的苦頭,毫無意義。
方才那一番問話,是賈敬對其兄長的試探。看的出來,兄長認為,隻要自己聽從天豐帝的安排,外任做官,便能減輕或打消天豐帝的打壓和忌憚嗎?
若是上輩子沒經曆一切的賈敬,可能也會這樣天真的認為。
實則是……低估了天豐帝的心狠手辣,和隐藏在暗處的不知名敵人的詭計。
上輩子他的授官還未下發,兄長賈敷便墜馬遇害,緊接着對他們甯國府的打壓和針對就接踵而來,直接讓賈敬還未踏足朝堂,便已經被隔離在外,最終被迫離開。
賈敬肯定,這次就算他助兄長躲過今日之劫,他如常接收到授官調令,待他一旦出京,那些人便會再次向賈敷出手。
而參考上一世,薛瓊外放瘴南之地的途中,染病逝世,可能他賈敬在前往景州的路上,也會步薛瓊的後塵,在任上途中“病逝”。
賈敬知曉兄長的心思後,便決定向賈敷攤牌了,他要讓賈敷知道,他們甯國府目前到底處于一個怎樣危機四伏、虎狼環伺的境況。
“哥哥是不是想知道,我為何深夜出城,都要趕來莊子上?”
賈敷一愣,随即點頭,心中有了一絲預感,靜靜聽着賈敬說話。
“因為,待天亮後,哥哥從莊子回京的路上,有人埋伏圈套,想要謀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