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思飛覺得有些不自在。
大腿上貼着姜庸的手,掌溫有些熱,讓他忍不住想往上蹬蹬,可一蹬,姜庸為了背得更穩些,就貼得更緊。
早知道還是堅定點拒絕。
為了讓自己不要一直想着被姜庸背着的這個事實,毛思飛努力放空腦袋,讓自己的注意力往左往右、往前往後地發散。
以前他背過姜庸嗎?
好像……還真有。
那會初三剛開學,毛思飛他媽因為毛思飛的成績問題,被班主任約談了好幾次,每次回來之後都是同一個流程,臉色從黑到紅,手中武器從無到有,罵人聲音從重到急。毛思飛被追得上蹿下跳,挨了一頓打後,被他媽關在房間裡寫檢讨書。
檢讨書這玩意毛思飛已經熟能生巧了,首先,開頭得闡述自己這段時間糟糕的表現,然後轉折,對自己的行為進行批判,最後升華,表明自己以後絕不再犯,如有再犯,就、就……
毛思飛轉着筆,對于這個懲罰有些苦惱,太重的肯定不行,太輕的他媽不行,可不輕不重的好像這段時間用得差不多了,如果重複寫進去,他媽肯定得說寫得不用心。
唉,也不是他誠心想考差的,初三這麼多學科,他怎麼讀得過來。
語文還湊合,是能讀下去的。
數學物理是一家,他有心加入,可他是大禹。
英語……背得他頭疼。
曆史政治……背得他胸悶。
化學剛學,還摸不清底細。
滿打滿算,他離高中最低的分數線還差大半個毛思飛。
也難怪他媽這麼生氣。
唉。
毛思飛撓了撓頭,抽了這次周考卷子開始訂正,可剛訂正兩筆就頭大,明明上課的時候還能聽懂,輪到自己做,對着那題幹,ABCD四個選項都有一種過盡千帆皆不是的怅然,隻剩他一人苦苦抓着腦袋腸斷。
算了,出去透透氣好了。
毛思飛從門縫瞥了一眼他媽,正好是晚上,吃了晚飯,他媽躺在客廳沙發上刷手機。
正門是無路了,他打算走陽台。
他家這棟樓修建得早,統共就五層,陽台都是開放式的,沒有做防盜網,隻有石頭砌的圍欄圍一圈,粗糙的表面增加了摩擦力,好上手也好爬。而且毛思飛家在四層,樓層不算高,他自己的房間連着陽台,特别方便。
他想着就出去溜達一下,隻要把門反鎖,在他媽起疑之前回來就行。
唯一的問題是,之前他家樓下都是沒住人的,所以他爬陽台沒什麼問題。而現在,三樓多了姜庸一家,萬一他們剛好在家,豈不是很尴尬?
不對,毛思飛想了想,今天周四,姜庸那重點高中是從高一就開始晚自習的,姜庸他媽好像也經常不在家。
賭一把!
毛思飛蹑手蹑腳把門反鎖,陽台的冷風刮了他一臉,他噴嚏打了一半,又趕緊咽回去。入了冬後天氣冷得很,但毛思飛就穿了件輕羽絨,下半身還是秋季的校服長褲,他媽說了好幾次讓他穿毛褲他也不願意,穿了多臃腫多醜啊,動作也不方便。
他抓着圍欄,大長腿一翻,将自己挂在半空,找好落腳點後,利落地往下一晃,再一躍,落進了二樓的陽台上。
他左右掃了一眼,很好,沒——
有人!
隔着玻璃窗,姜庸的目光靜靜地落在毛思飛身上,他坐得端正,隻是臉上什麼神情都沒有,不像發呆,更像是那種靈魂被抽離,隻剩一副軀體的空茫。
跟鬼似的。
毛思飛汗毛豎起,低聲卧槽了一聲,咬牙切齒道:“不是,你坐窗邊幹嘛?一動不動趕着頓悟成佛啊?”
姜庸眼皮往下垂了垂,将目光收回了眼底,要不是毛思飛害怕一直盯着,真沒看出這麼細微的動作。見姜庸有反應,毛思飛湊上去,敲了敲玻璃窗,喂了一聲。
他們這樓的玻璃窗隔音不太行,又薄又脆,毛思飛做作業的時候,經常無聊地跟着音樂敲玻璃打節奏,被他媽發現後罵了一頓,不過姜庸家窗戶的手感不太一樣,又硬又厚,敲得他指節疼,不知道是不是換過了。
反正他喊了幾聲,姜庸都沒有反應。
毛思飛啧了一聲,湊到窗戶前,熱氣呵出一片白霧,漸漸遮住姜庸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他莫名被戳中笑點,捂着嘴不讓笑聲溢出。
趁白霧凝結在窗上,毛思飛伸出手指,在窗上劃拉。
如果直接寫“别把我翻陽台的事說出去”,字也太多了,這窗戶寫不完。
毛思飛決定發揮自己英語翻譯和抽象繪畫的高級水平。
一格窗戶就寫“you don't speak me”,一格窗戶就畫個跳躍的小人。
完美。
毛思飛端詳了幾眼自己的作品,滿意地笑了笑,姜庸不是學習好嘛,肯定能讀懂他這精妙的畫作。
他跨過圍欄,回頭看了一眼,窗戶上的霧氣漸漸散去,字母和小人昙花一現般消失,隻模糊剩下一個you和me,還有姜庸皺着眉打量他的目光。
毛思飛在心裡哈哈笑了一聲,沖姜庸揮了揮手,晃蕩到了一樓。
出去溜達了一圈,毛思飛買了支汽水,雖然沒有開到買一送一,但是賣三明治的攤販正好要收攤回家,最後三個三明治隻收了他一份的錢。他吃了兩個,一個奧爾良雞排,一個煎蛋,沙拉醬加得挺多,味道挺不錯的。回去路過籃球場時,還順手撈了一個籃球,反手一抛,正好落入籃筐,給那群打球的小屁孩看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