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達同江潮再提到那些名兒都還沒有的小演員，“演了半天等上映時一看，一個鏡頭都沒剪進去的，大有人在。”

“嗨，全憑人高興”。

這天的戲拍到老晚，棚裡的燈敞亮，但是照在人臉上，還是一種慘白。顧傾城下戲的時候，榮喜在江潮懷裡眯着，睡着了。

“這孩子總讓我想起你妹妹，那時候她也這麼大。”

“大一點兒，上小學了。”

她沉默了一陣，帶了一天的濃妝在臉上也遮不住的疲憊，“我離婚的時候，孩子還隻有三歲。根本不記得我。”

江潮第一次聽她說起自己的孩子，“她爸也不讓我見她——不見就不見吧，時間長了，就跟陌生人一樣了。”

“你妹妹……算算應當讀大學了？”她眼光飄到很遠，“不曉得她還記不記得我。”

“我想她會記得，你當明星後，她是你的粉絲。家裡貼滿了你的海報。”江潮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卻木木的。他努力控制不讓自己心發酸。

“哈，真的？”顧傾城微笑，“有機會你應當帶她來玩玩。”

“我想她一定是願意的。要是她還活着的話。”他的話戛然而止了，小姑娘的媽媽跑過來，“真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江潮将孩子小心地放到她懷裡，“不要緊的”，他還是溫溫吞吞的口氣，“不麻煩。”

顧傾城盯着他，不敢相信似的，“你說什麼？”

江潮又坐下來，目送那一對母女離開，“她病了，病得很重。”

“什麼時候？”

“好多年了，我讀大學的時候。”

“她是個非常……非常可愛的姑娘”，她模糊地能記起小美的樣子，喊她“姐姐”。

“你很奇怪我為什麼來做經紀人，周圍沒有一個人支持我。我沒做過這麼瘋狂的事情，其實……”他鼓起勇氣，“因為沒錢，爸媽放棄了對小美的治療，這事不能怪他們，但是我想，又能去怪誰呢？她那麼可憐。”

那段時間他隻能選擇逃避，去當兵，讀研，幾年都沒回家，“我同你談小美的事情，就感到她并不是我一個人的記憶。她還在那裡似的。”

“我不能去想的是，要是堅持治下去，她也許能治好。”

他終于擡頭看看傾城，擠出一點兒笑容，“真是，我不該說這些的。”

她自嘲地笑笑，“我想過很多的原因，是什麼把你帶到我的身邊——我想不出來。我真傻，我什麼都不懂。”

江潮沒忍住，眼淚先從眼眶裡落下來。他抽抽鼻子，轉過身去不讓她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