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門口，值夜班的幾位哨兵正喝着濃茶。有眼熟的見她從裡面冒出來，奇怪地咦了一聲，道：“李姨？你原來還沒下班啊？這都幾點了？”

李姨先是歎了一聲，才煩悶地說：“沒辦法，後勤部的人打電話過來說逮住了一些污染粒子，讓我趕緊給扔了。我才要下班就趕個正着，想着丢個垃圾的事兒，上去了才知道污染粒子突然質變了！他們花了好些時間才處理好。”

她說着把黑袋子舉給哨兵們看。

其餘幾位一聽，看也不看，立馬把頭縮了回去。留剛才說話的那位在原地吓個嗆。

寒風從底下的廢土區域刮來，呼呼作響，玻璃窗外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咆哮。近幾年污染粒子濃度越來越高，隐隐有失控之勢。哨兵眼觀六路，多少聽說了點風向，說是污染粒子質變的方式越來越多，已經成了不定時炸彈。這其中，就有看一眼被黏附的風險。他哪會去查看那黑袋子？隻緊了緊衣領，按下開關替李姨放閘，好趕緊讓她扔焚粒場去，别擱在自己眼前鬧心慌，道：“辛苦辛苦。”

李姨便拖着黑袋子下伸縮玻璃步梯去了。哨兵回頭看ACE監督部大樓，除了最頂層，其餘層都熄燈了。哨兵入職已有幾年時間，每次都看着那盞燈開到天亮，看習慣了——不用想，必定是部長還在深耕細作。他打了個哈欠，等李姨出了瓊林之巅就收回伸縮玻璃步梯，而後轉身進監控室，和其他人繼續關注廢土區域的情況。

小紙團一路經曆颠簸，幸而斷開了感官鍊接，尉遲朗不覺得頭暈目眩。又一刻鐘，李姨來到了一處焚粒場。三個一米二高的機器人在此作業。而在它們身後，一個巨大的焚粒機呈圓筒狀矗立在草坪上。

它有一個大敞的正方形肚子，裡頭燒着紅彤彤的火焰，正發出“哼哧、哼哧”的聲響。

“要處理垃圾嗎？”一号機器人注意到李姨的到來。它轉動覆帶，率先來到李姨跟前，問。

李姨：“焚燒幹淨。”

小紙團沒被扔出來，李姨連垃圾袋一并給了它。一号機器人用鉗子手接過，扔進了焚粒機裡。火焰倏忽竄高，垃圾袋一下被吞沒。李姨凝視了将近兩分鐘，見焚粒機的肚子毫無動靜，終于轉身離開。一号機器人再次轉動覆帶，朝着她的背影喊道：“創建美好粒子新世界，人人有責。一号小機歡迎你再次光臨哦。”

李姨當然沒搭理它。一号機器人見她走遠，便轉頭看了看旁邊的二号與三号——完美，都沒注意到它耶！這才轉身從焚粒機的肚子裡夾起剛才的垃圾袋。

它嗚嗚兩聲，小聲地說：“朗哥，一号小機來救你啦～”便撕開垃圾袋，把差點燙成炭色的小紙團倒在地上，它把鉗子手并在一起，戳了兩下，“嗚嗚，你沒事吧？”

尉遲朗頭一次體驗到被火燒的感覺，心中頗覺奇妙。這滋味其實不大好受，所幸一号小機和他有過鍊接——他們曾一起在思想籠中工作過幾天，因為波粒二象性的共性，它能感應到他的存在。剛才丢垃圾袋時，一号小機刻意偏離了既定位置，小紙團離火焰幾米遠，這才沒燒成灰燼。

不過尉遲朗也沒閑着，他動用粒子屏障将小紙團籠在其中隔開了火焰，否則能不能挺過兩分鐘時間還難說。

“謝謝一号小機，”尉遲朗笑道：“我們又見面了。”

一号小機用顯示屏比了個【=w=】，随後道：“要幫忙嗎？一号小機的手很靈活哦～”

蝸居在小紙人上畢竟不方便，尉遲朗試着動念将紙團打開，奈何被揉得太厲害，抻了幾次都抻不平。聞言，他無奈道：“麻煩你了。”

一号小機便小心翼翼地用鉗子手把紙團給展開。它用了将近兩分鐘時間，才替尉遲朗把紙抻平，“好啦～這次的朗哥變得好小呀。咦？少了一條腿？”它用顯示屏比出個剪刀，安慰道：“沒關系哦，交給一号小機修複！”便跑到集裝箱前，埋頭翻找起來。

尉遲朗好奇它要怎麼修複自己，等它把一條線的絕緣膠給扒開，将裡頭的鐵絲剪短，拿到自己面前時，他才哭笑不得。

用鐵絲修複小紙人的腿啊？尉遲朗覺得它真可愛。就是這鐵絲該怎麼接上去？正想着，就見一号小機拿出一圈膠帶，用膠布将鐵絲黏在小紙人斷腿的位置上，三兩下就“修複”好了。一号小機興奮道：“——修好啦！”

尉遲朗試着驅使這副新軀殼，感天動地，小紙人的鐵絲腿居然還挺好用？就是立在地上時容易歪身體，能整出個高低肩來。無法，尉遲朗給鐵絲腿灌了點能量進去。下一秒鐵絲腿由波浪線變成了直線，他再動念讓直線彎出一個小角，這便踏踏實實地踩在了草坪上。

“哇！”見小紙人站了起來，一号小機彎腰把鉗子手伸過去，開心地說：“變廢為寶，一号小機真的好厲害噢！”

小紙人伸手碰了下它的鉗子，這便算是握過手了，贊同道：“厲害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