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雷轟頂。蔣铿锵嗓子被剪掉了,說不出話來了。這一刻他想:為什麼他這樣都能覺醒,我卻還沒有?老天爺是不是在捉弄我?問題到底出在哪裡?那我之後想什麼關楠都知道?……不對,剛開始覺醒異能有一段不穩定的時期,這需要加強鍛煉,他不可能像有經驗的老者那樣,能随時随地窺探到别人内心的想法……
關楠說什麼,施耀都選擇相信,不過,他倒沒想到這一層。但關楠覺醒了異能,他也很開心,這麼小就覺醒異能了,長大了可不得了啦!施耀真羨慕,道:“恭喜你呀楠楠!”
關楠憨憨一笑,道:“好吧,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快覺醒?”
蔣铿锵的拳頭緊得更厲害了。
他不明白,尉遲朗卻清楚得很,關楠能覺醒不單是借了年紀小的優勢,還跟心思不複雜有莫大關系。檸檬社旨在開拓孩子視野,讓他們在衆多興趣愛好中選出一個自己最喜歡的,——的确,心流是覺醒異能的其中一種方式,然而,這不能保證絕對可以覺醒。因為進入心流狀态不容易。這不僅要做到注意力高度集中,還需要投入長期的毫無理由的熱情。
尉遲朗認為毫無理由的熱情的意思是:不求改變現狀不求任何回報,隻注重當下這一刻帶來的體驗。
這并非一蹴而就,許多人一上路沒多久,就會因為嘗不到甜頭而選擇放棄;其實愈期待、愈等待,心思便愈多,也就愈亂麻。一亂麻就跟浮躁扯上關系,也就無法順利覺醒。似關楠這般對覺醒異能這件事頂多是好奇,沒夾雜太多複雜的心思,因而那份懵懂無知反而能帶他掃清覺醒路上的障礙。
想到這裡,尉遲朗無奈地笑了一下。都是這樣走過來的。
施耀用力掰開蔣铿锵的手指,把小紙人放出來,可憐小紙人身上都是皺褶。施耀用指腹給它捋捋,而後将它放在手掌心,擡高,與它視線平齊。
兩者大眼瞪小眼。施耀率先說:“嗨?……我是施耀。”
小紙人盤腿坐在施耀掌心,右手伸出來拍拍旁邊的位置。施耀果然哈哈地笑了起來,說:“你坐你坐吧。”頓了頓,補充道:“你放心好了,我會保護好你的。……到時候可以帶我去見一見阿賴耶嗎?我想當面謝謝她救了我。”
小紙人抱臂點頭。先應下來再說,之後大概不會有機會見面,抱有希望總好過一早知道不會再見,這時候還是别傷他的心了。
施耀笑了笑,眼角似乎閃過淚花。他眨了下眼,那滴淚花便成了煙霧,拂走了。尉遲朗發現他很容易哭,這種淚失禁體質對釋放堵在體内的情緒有很大幫助,多哭幾次會好受一點,畢竟飛來橫禍被剜雙目,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好過;但他在壓抑自己的情緒,從脫險到現在,也才大哭過一回兒。
這邊,關楠突然抓狂道:“重點不是這樣呀!是你已經發了位置給她,怎麼辦……”
施耀插嘴:“如果黎老師真是壞人,那我們不是危險了?你回她消息了嗎?”
蔣铿锵煩道:“閉嘴,用你教?”
施耀在心裡直翻白眼,拖着腔調嗆他:“OK我知道了你最牛你最行你是世界第一。”
蔣铿锵火速回複黎葵鏡:【好的老師,我能辦到,我現在就帶他們過去。】
黎葵鏡的回複一秒抵達:【好的,注意安全。老師在圖卡蒙等你們。】
蔣铿锵關掉懸浮面部,腦子已被淩亂的毛線塞住,他深呼吸了幾次。尉遲朗知道他在思考究竟要去圖卡蒙倉庫還是聖歌教堂,畢竟站在他的角度來看,他不認識小紙人,也不确定小紙人的話是真是假。抛開心性上的問題不提,這一點他頗為欣賞,畢竟蔣铿锵才十幾歲,關鍵時刻能做到冷靜下來思考對策已經很不錯了。
關楠道:“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铿锵,我們去聖歌教堂吧?”他居然兩眼放光,嚷道:“我想去!”
“為什麼?”
“沒為什麼,就是感覺要去呀。我們去吧铿锵!”
蔣铿锵目光複雜地看着他。關楠總是這樣,問他為什麼老纏着自己不放,他說沒為什麼呀,就是感覺要跟你一起玩;在地道裡想折回去帶走小紙人,也是感覺要去;污水沖上來時,也是直接拽着他摔進車肚裡,仍然是——感覺。
關楠似乎不需要動腦子。不,蔣铿锵懷疑他不會動腦子思考。
施耀在一旁也:“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卻不是真不知怎麼辦,而是故意氣蔣铿锵。
關楠又叫了兩次。蔣铿锵忍了忍,沒忍住:“你當去玩耍兩者選一嗎!”
小紙人也不催他們,它坐在施耀肩上,趁人不備偷偷地用意念操控一顆石頭,砸老虎腦袋。這一趟出來讓尉遲朗對老虎有了新的認識,也對裕岸畫出來的生靈有了确切的一部分認知。那就是:這家夥的确沒有一顆聰明的腦袋。明明化為人形是個二十幾歲的成年人,三個孩子在旁邊讨論,它卻舔毛睡懶覺去了,也不參與商議下個對策。不知它是對危險不上心,還是覺得三個小孩能讨論出個所以然來。
胡龍彪回頭看向施耀,對着紫瞳單眼磨牙根。
紫瞳單眼無辜地眨眨眼:“???”
施耀:“???”
老虎哼出一聲,暫時懶得跟尉遲朗計較,軟趴趴地癱在地上繼續曬太陽散臭味睡覺——這家夥壓根沒注意仨小孩在讨論什麼,雖擔心裴勁竹,想過要不要折回去将他撈出來,但想到裴勁竹讓它離開時一臉“不必擔心我處理好就過來”的神情,便按下這個念頭。心想指不定裴老大在憋什麼大屁要放,要拖出什麼幕後黑手來,還是别去破壞他計劃,自己就看好這三個小屁孩得了。
小紙人繼續乘人不備意念操控石頭砸它腦袋。非是尉遲朗故意的,而是裴勁竹曾向他提過一嘴:“老虎犯懶不想動時,裕岸就會用東西砸它腦袋。而連續砸它是一種緊急訊号,它會知道現在很危險必須要起身去找裕岸。……裕岸教它做事做人花了很多心思,不容易啊,老虎是他畫出來的生靈,也不能要求太多,不過它也有好用的時候,之後你遇到什麼危險它又剛好在場,可以試一試……”
果然三番幾次,老虎終于打了個蘑菇雲般的大哈欠,瞪向紫瞳單眼,朝施耀道:“走走走——!!”
施耀胳膊一直沒拔出來,已經坐得腰疼了,見老虎起身,說:“我們去哪裡?”
老虎:“還能去哪?帶你撬沙發去!”它還不知道蔣铿锵收到了黎葵鏡發來的消息,“社裡不靠譜,還得是我胡龍彪啊!走!大爺這就帶你們去推背找裕老大去!娘耶!爹耶!餓死爺勒!正好蹭個飯~”
裕老大?
蔣铿锵道:“你還認識推背集團的老總?别是吹牛吧?!”
老虎渾覺不出他話裡的意味,應道:“要吹牛,就吹老子是泰山中走出來的霸王!”
緊接着一陣光閃起,它在原地化為了人形。
胡龍彪首次在仨小孩面前露臉,居然英俊非常——他身穿黑色工裝連體褲,腳踩登山靴。身材挺拔,是站在人群中絕對奪目的款兒;劍眉虎目,山根直貫印堂,配上略寬的蘭台延尉,讓人錯覺他是極有威嚴的;一雙過眉的招風耳更為人醒目,襯他一副鬼機靈樣,削去半分威嚴感;而那棕色的大背頭被挑染出一撮晃眼的明黃色。再仔細一看,他左邊耳尖上釘着一個“王”字。
居然不是一副矮矬呆瓜的模樣?
反差實在太大。仨小孩俱是一臉驚掉下巴:“……啊?——!!!!!”
“啊什麼?老子說過老子世界第一帥吧?甭羨慕了OK?老子就很完美okk?”
仨小孩異口同聲地衷心道:“你快閉嘴吧——!!”
施耀補刀:“你什麼時候說過自己世界第一帥啊再說要點臉可以嗎世界第一帥也不是你啊——!!”
無法,胡龍彪不說話還能騙騙眼睛,一說話更讓人覺得幻滅——這家夥變成人後,嗓音居然那麼清潤?!他可是十句話裡有八句都離不開口吐芬芳,離不開方言方語的啊!施耀抓起自己的頭發,捏捏搓搓,啊啊啊啊地尖叫起來,滿腦子都是——這不科學!
緊接着,胡龍彪走到施耀面前,撩起褲管單膝跪下,拿出一根不知從哪裡來的繩索,将他和沙發重新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