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條鐵打的招人準則,在尉遲朗上任後被打破。近幾年進ACE監督部的新人都是他親自篩選過的,他們必須經過重重考核和幾道審問大關卡。前者由尉遲朗的秘書負責,後者則歸尉遲朗本人管,他既是問題拟定者,也是最終拍闆者。因此,上門去招藍銷愁是一回事,最終是否拍闆同意讓其入職又是另一回事。
鐘曉敏嘴裡的三位是社裡的老同學,施耀入社時都不在,自然沒打過照面。他說:“好厲害。”接着話鋒一轉,問:“遊粒子是什麼?”
尉遲朗看向杜允開,他渾身被熒光裹住,一睜眼睛,挂在睫毛上的遊粒子就如細雪般輕飄飄往下掉。他朝施耀看了一眼,沒出聲。饒是如此,一些遊粒子還是注意到了施耀,飄到他身上去。小紙人趕緊揮揮手,将它們一一趕走。
鐘曉敏說:“你不知道?”
施耀莫名其妙:“我應該知道?”
“……”鐘曉敏道:“你是不是沒上過幾次課?”
施耀記性不大好:“是沒上過幾次,也就……四五次?”
鐘曉敏:“到時再說,現在我們繼續說前情。”
施耀打破砂鍋,問到底,“可是遊粒子它們怎麼知道李老師的事?我覺得你有必要現在告訴我,你剛不是說要了解一個人要從根本上去研究,知道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是沒用的?這算什麼?”
這回旋镖紮得……鐘曉敏隻好向他科普。
原來遊粒子愛滿世界跑酷,愛觀察人類,居無定所,是遠行客。它們天性愛黏附,所到之處沾滿痕迹,也将痕迹沾到别人身上,因為這一點成了許多異能者眼中的“數據搬運工”,一直被抓捕。漸漸地,它們變得敏感起來,不再輕易靠近人。先前裴勁竹能用遊粒子向尉遲朗傳遞信息,是動用異能強硬使其黏附在黑布上,倒與其心甘情願沒半毛錢關系。
在座的隻有杜允開能讓它們心甘情願地潛入精神海洋,加上他本身就能跟不同粒子溝通,負責接收頻譜的“工作”就落在了他身上。而杜允啼與他是胞弟,能感知到他的腦電波,所以解析部分交給他——杜允開的大腦還沒牛到能邊接收邊解析的程度。
“這麼說杜允啼也能接收遊粒子們給的頻譜?”施耀說。
杜允啼開口,替鐘曉敏答道:“是。不過它們更喜歡跟允開聊,我幾乎插不上話。”
“原來這些粒子會說話啊……”施耀若有所思。
鐘曉敏覺得自己急需灌十斤水,說得她口幹舌燥,“總之分工合作,明白?繼續……”
施耀打斷她:“還沒明白。為什麼要藍銷愁負責記錄啊?她的異能有什麼特别之處?”
鐘曉敏朝施耀露出一個非常友好的笑容:“嗯?”
趙卿卿拽拽她發尾,接過話頭:“因為這是李老師吩咐的,在社裡的内鬼沒揪出來之前,這些調查内容都是‘救命符’,不能讓人看見。”她見施耀張嘴,馬上緊接一句:“總之你先别問那麼多,先别問!先聽曉敏把話說完就知道了。”
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一旁看戲的馮一翼終于忍不住插嘴道:“放眼全世界,隻有大姐大你才會在回答别人問題前說一堆前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覺醒的是有聲劇異能。”
“嗯?”鐘曉敏笑着徒手把玻璃杯捏爆:“有種再說一遍。”
鐘曉敏的異能是力大無窮,揍起來不是玩的,馮一翼高舉雙手:“公主請!在下洗耳恭聽!”
施耀于是繼續聽鐘曉敏講下去。
鐘任絹持續高燒不退、呓語的那段時間,李海峰想幫她分擔點公司業務,可隔行如隔山,做起來總是不應手;而黎葵鏡自打下虛拟山後就無所事事,便提議以鐘任絹秘書的身份處理一應事務。當時凃珠已得知鐘重身亡,正暗中聯系多家媒體煽風點火,妄圖以輿論動搖公司的股市根基,以此奪回最終話事權。
其時公司發展之初離不開餘氏的扶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沒有餘氏,公司也不會順利就道,鐘任絹當然不願家業旁落他手,尤其對方還算計過她,于是同意了黎葵鏡的提議。不僅如此,她還打電話給鐘重在世時的至交好友何憫晶,将凃珠動的手腳一一告知,請教她該怎麼布局才能幫鐘重穩住基業——其時黎葵鏡掌握了凃珠聯合商業間諜在電子股份合同上動手腳的證據。
“何憫晶和鐘重關系匪淺啊,”馮一翼将煙叼在嘴裡過過瘾,又一次插嘴道:“據說這兩人打小住一條街,從幼兒園到大學一直都是同班同學,這青梅竹馬啧啧啧……緣分堪比貝加爾湖啊!”
鐘曉敏沒搭理他,倒是趙卿卿剜了馮一翼幾眼,馮一翼趕緊摸到杜允開身後,挨着他後背坐下,這才眼不見為淨。鐘曉敏道:“何憫晶親自上陣,連根拔了凃珠在公司做的所有手腳,之後設計她将吞進去的股份吐了出來。具體過程我就略過不說了,何憫晶是民心集團的總裁、民心連鎖大藥房的創始人,混醫藥界的,又和商業挂鈎,她本人在政界也有一定話事權,反正不是什麼善茬。”
不錯。尉遲朗心想。民心連鎖大藥房是民心集團旗下的産業,分店遍布整個思想籠與異能人士聚集籠。在思想籠開多幾家分店沒什麼可說的,隻要有一定資本都能做到。但!能把分店開到異能人士聚集籠裡,且分店數量高達三百一十五家,足見她威嚴猛厲、手段霹靂。要知道,異能人士聚集籠幫派紮堆,要在此籠生存紮根,手段必須夠狠,否則無法服衆,還會被人當做嫁衣。
尉遲朗想起關馬良的一份調查報告——何憫晶有意将疆土擴散至其他領域。也不知這一幫是出于私心還是利益,畢竟鐘重在文化傳媒行業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他公司名為“星越文化傳媒有限公司”,自成立起專注于影視制作、藝人經紀、文化活動策劃等業務發展,這些年來捧紅過無數藝人,時下當紅頂流祝福元就是星越旗下藝人。頂尖團隊、高端策展、精湛的劇本創作、當紅藝人……,這一手資源已養得足夠成熟;若說何憫晶借此機會暗箱操作,意欲全盤接手,也不無可能。
“鐘任絹花了三天時間穩住公司股票,重掌話事權,之後把凃珠安插在公司裡的人拔掉,培養了一批自己的親信。在這期間黎葵鏡幫了她很多忙,在鐘任絹嘴裡,她是一個非常能幹的女人,精通各國語言,知道怎麼與人打交道談業務,會出謀劃策,擅長解決公關危機,——呵,幾年前她旗下有個男藝人被爆醜聞,黎窺鏡愣是沒花一分錢就讓新聞媒體轉風向改而去披露受害者!”
鐘曉敏講到這裡,冷笑一聲,顯然非常摒斥黎窺鏡。她脾氣一上來,岔開話題道:“反正黎窺鏡什麼都牛,什麼都會!呵,她真的好他媽會演!就憑她這份‘聰明才智’,難怪蟄伏在社裡時老師們都沒能發現她是個純金的假貨!!”
“純金的假貨?”施耀震驚。一半因為真相,一半因為鐘曉敏那“扭曲的比喻”。他不知道鐘曉敏被拐有黎葵鏡的手筆,說:“等等等等!我捋一下,什麼意思?她是假的?那真的那位去了哪裡?”
鐘曉敏道:“不然你以為社裡怎麼大變天的?就是這蟊賊把污染粒子帶進來的。”
尉遲朗聽到這裡,饒是猜測過,也不免有點震驚。敢情眼下這位黎葵鏡與施耀在赫布突觸接觸的那位不是同一個人,性情大變原是狸貓換太子。
那麼,黎葵鏡是什麼時候被替換掉的?人又去了哪裡?還活着嗎?是誰在假扮她?
鐘曉敏從包裡拿出鐘任絹的筆記本,繼續說:“我現在唯一不确定的是:她究竟是污染粒子扮的假貨,還是本身在為污染粒子做事——我想你應該清楚地下整容市場的生意有多火爆。還有,你還記得我問你是誰将你同伴變成紙片人的嗎?”
施耀愣愣的,心想她講話怎麼這樣,完全跟不上思維節奏,難道是我腦子不好使?他懵懵然地應道:“啊?誰?”
“我告訴你,就是李老師——我們這些人能活到現在,在安全屋裡好好待着,多虧了李老師的異能‘降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