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序之出生于琅琊王氏,可惜那時的王家早不複當初盛名,家中族人大多閑賦,隻他父親一人尚在做官,任一州太守。
故而如今烏衣巷隻聞謝家人。
“裴兄怎的也來了此,還傷了腿?”王序之兄妹二人一路遊山玩水,并未經江州,故而不知彭蠡湖水淹城一事,故而有此問道。
“公辦至此,不甚如此,故在此地修養,順道訪舊友罷了。”裴季豁達笑語道。
今日出門時,手上依舊杵了拐杖,但絲毫不影響其風流氣度,舉首沉穩,胸有溝壑,曠達不羁。
“裴兄還是一如既往叫人敬佩折服,為吾等楷模。”王序之與裴季交好,在其面前難得流露幾分真性情道。
“上次相見時,序之還同我說起欲遊學一事,今日相逢,想來是已在遵從内心,率性為之了,這番風發意氣,頗顯彌足珍貴,為兄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說罷,裴季端起眼前眼前茶盞,真誠道。
“讓裴兄見笑了,序之遊學一事,可謂中道崩殂,說來慚愧呀。”王序之虛掩裴季對舉的茶盞,臉上難能見失意道。
“哦,為何?”裴季順着話問道。
“家父不許,特意讓我來此尋已避世多年的前謝老太師求學。”王序之早已接受事實,此番提起坦誠說道。
坐在二人身旁認真吃瓜子的王朝卿聞言當即擡眸看了自家兄長一眼,人小鬼大道:“阿父是見你每日耽于遊山玩水,怕你喪志玩樂,才想找個人好好監督你。”
被自家妹子這般毫不留情地揭穿心思後,王序之并未生怪罪之意,隻一時有些心虛臉紅。
裴季聞言隻輕聲笑了笑,并無起輕薄之意,輕泯了口手中清茶,随後放下道:“序之該聽王太守的話,王家偌大門楣,往後還需你去支撐,何況能随謝老太師求學問道,是天下多少學子夢寐以求之事,望你好好珍惜,來年金榜題名時,兄長親自為你賀上一杯狀元酒。”
“裴兄高擡,序之既來了此,自當一心苦學鑽研,來日不負今日之約。”王序之目光堅定道。
“對了,裴兄,你比我先到柴桑,可知謝老太師下榻之舍,我與幼妹打算前去拜訪一番,求其收我為徒。”王序之虛心打聽道。
裴季師從謝相,幼時出入謝府,自然與謝老太師相識,隻是礙于腿上不便,不好上門叨擾,但今時卻是不一樣。
“這個時候,老太師當是要下學了,我們去學堂門前候上一候,說不定能遇上。”裴季斟酌再三,決定與之一道同行,去拜訪謝老太師。
“如此甚好,我們快出發吧。”王序之聞言驚喜道,他本以為還要花上不少心思去打聽老太師境況呢。
說罷,四人再次離開茶館上了馬車,往城中學堂方向而去,裴季小童洛書在前帶路。
學堂外,謝慕清跟随翁祖來過數次,門口侍從早已識得她是謝老的重孫女,見外頭日大,便邀其入内暫做歇息,等候謝老講學歸來。
此書塾乃郡守創辦的,來此求學者不分男女,一視同仁,不僅教授儒學典籍,還有算數、針織女紅、舞樂、廚藝、醫術、桑蠶之道等,可謂有教無類,不分貴賤。
凡事來此求學子弟,分文不取,可在學滿通識學問後,自選感興趣的類目深耕。
學堂創辦至今,不少人慕名而來,也有中途退學者,學堂皆不幹涉,來去自由。
如今二十年過去,最早一批受益者早已遍布柴桑各行各業,故而來此求學者越來越多,為防有人浪費資源,是以,學堂如今有了新規,凡事來此求學者,前三年需得自交學費,待三年後通過考核者,才可留下自選感興趣技藝。
是以,學堂人數雖銳減,但留下的都是真正好學且願意奮力向上之人。
在柴桑郡内,這樣的學堂幾乎每個鄉縣都有,教導者幾乎都是每屆優異者選拔而出擔任的,百姓們知道這是官府主辦的利民之事後,響應之人越發多,三年學費也是一減再減,家中隻要不缺衣食者幾乎都能上得起。
當然,這背後還有四方商号兜底。
謝慕清入内後,聽着遠遠傳來的朗朗書聲,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自豪感,接管商号三年來,比起她對商号的付出,似乎商号回饋給她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