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岚公主是非常健談的,齊景垣也不差,他雖年紀不大,但天南海北近乎闖了個遍,其中各種經曆有趣的不少。
且他深谙說書之道,哪怕隻是微末的市井小事,也能被他說的引人入勝。
待到後來,鐘離瑤也漸漸的沒那麼拘束,笑容裡多了幾分真心,也能接上兩句。
比起中午的那一頓,這頓飯讓她吃的高興多了,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那個小傻子還在身邊故意搞怪的時候。
别看朝岚公主年紀最小,酒量卻是最猛的,連齊景垣都喝不過她,連連告繞,唯有鐘離瑤不勝酒力,小酌一杯。
或者應該說,隻有鐘離瑤不能勝酒力。
齊景垣還兼具着送她們兩個各自回家的任務,不敢貪杯,令飯菜下肚了不少。
他掐着點,一個時辰後,不多不少,麻溜的扔了筷箸,預備将她們都送回去。
朝岚公主光喝酒就喝了個半飽,早就扔了碗筷擦幹淨手,這會兒正站在鐘離瑤背後,抓着她披散下來的頭發編辮子。
齊景垣一邊抹了抹嘴,一邊遞過去一張幹淨的帕子,無奈的偏過頭對那小豆丁道:“朝岚别鬧了,該回去啦。”
“這不是還早嘛。”朝岚公主再次露出一個腦袋,不樂意的道,“王兄你又沒有正事幹,我們再玩一會兒吧?”
齊景垣聳了聳肩,“我無所謂啊,夜不歸宿都行,但是你和你的美人姐姐……”
他點到即止,并不說完。
可這順着朝岚公主有意無意的挑逗,喚的鐘離瑤心尖發麻,她輕咳一聲,握緊了手帕,本想勸一句:“公主……”
不曾想她剛開口,朝岚公主就委屈的控訴:“我喚你姐姐,你卻喚我公主,太生分了!不許叫公主,我不許!”
聞言,鐘離瑤求救的看了一眼齊景垣,可對方卻憋着笑将頭轉開,顯然不打算管,這人看熱鬧看的正上頭呢。
她歎了口氣,“那我喚您什麼呢?”
朝岚公主繼續糾正,“也不要‘您’!”
她想了想道:“叫名字的話是大不敬,不能害了你,不如你就和王兄一樣,喚我的封号,叫‘朝岚’好啦。”
鐘離瑤扯了扯唇,沒敢應。
她一個臣女,直接喚公主封号也是大不敬啊。
朝岚公主撅了撅嘴,讓步道:“至少私底下不許叫公主,不準再拒絕!”
鐘離瑤失笑,“好,阿岚妹妹。”
這個稱呼,明顯讓朝岚公主更歡喜,頓時笑成了一朵花,“那姐姐下次還要找我出來玩,我會等着你的。”
鐘離瑤卻有些猶豫,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一旁安靜半天的齊景垣适時插了句嘴:“你要是真想跟她玩,不如去侯府将人搶出來,表叔母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能樂意主動放人嗎?”
“說的也對。”朝岚公主贊同的點了點頭,很快做好決定,“那我明日和王兄去侯府接姐姐,你可不準有約。”
鐘離瑤笑着答應:“是。”
她偏頭又看了一眼齊景垣,“世子也來嗎?”
“我要保護公主啊。”齊景垣理直氣壯的說,“你别看我細皮嫩肉的,我武功可不賴,幹死一頭牛不成問題。”
鐘離瑤樂的不行,既是因為他打的比方,又因為,這人對自己的定位倒是清晰。
的确是,細皮嫩肉。
她還沒來得及再欣賞一番,就聽見對面的少年又幽怨道:“你喚朝岚妹妹,卻喚我世子,可太叫人傷心了。看來是我今晚的表現,沒有令表妹滿意。”
鐘離瑤隻好無奈的喚一聲:“表哥。”
齊景垣這才笑逐顔開,起身拉住朝岚公主,“好了,不貧了,真該走了。再耽擱下去,真要累你姐姐挨罰了。”
朝岚公主本是要逃,一聽這話也不掙紮了,老老實實的被他牽着往外走。
待快到門口時,齊景垣取下屏風上挂着的兩件披風,小的那件蹲下身給朝岚公主系上,大的那件遞給了身後跟着的鐘離瑤,她連忙拒絕:“這不妥。”
披風皆與他們二人身上的衣服相配,顯然是自帶的,鐘離瑤哪裡能要?
“夜裡涼,聽說你剛病了一場,若因為我讓你舊疾複發,姑外祖母可饒不了我,表妹就當是賣表哥一個人情,别讓我挨一頓打。”齊景垣并未收回手,話說的有理有據,不容她拒絕,“别擔心,我一個大男人,不怕凍。”
可鐘離瑤還是有些猶豫,雖接了過來,卻還是沒有穿上,扭頭看了眼窗外。
齊景垣還在奇怪,不等他詢問,朝岚公主就已經明白過來了,霸氣道:“大大方方的穿,要是有人敢亂嚼舌根子,本公主就讓嬷嬷打爛她的嘴!”
鐘離瑤訝然回頭,卻見少年郎抱胸靠在門扉上,正朝她擠眉弄眼,“有公主殿下保駕護航,表妹莫怕。”
這話說的,跟有他保駕護航一樣。
鐘離瑤低頭輕應了一聲,老老實實的穿好披風,這才跟着二人一起出去。
此刻的朱雀大街正是華燈初上,街道被點的亮堂,如同白晝,熱鬧非凡。
鐘離瑤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景色了,侯府規矩,非年節時分,女眷是不能晚歸的,今天已經是破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