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地裡的波濤洶湧,未曾傳進樂陵侯府,趴在窗前失神的少女也一無所知。
同樣是在“吱呀”一聲輕響後,含煙推門而入,遠遠瞧見鐘離瑤坐在地上,立馬跑了過去,“小姐怎麼起來了?”
鐘離瑤乍然驚醒,見着是她,并未太過警惕,任由她攙扶着起身,小丫頭嘴裡還在碎碎念,語氣裡不乏埋怨。
“小侯爺這趟回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回回來看望小姐都要把我們趕出去,這倒也罷了,他自個兒走了也不知會一聲,害小姐身邊連個人照顧都沒有。”
鐘離瑤無奈的提醒:“他是主,你是仆,不可私下編排。若叫旁人聽見了,可不是一句‘失言’能夠蓋過去的。”
“是。”含煙悶悶的應了一聲,扶着她在就近的軟墊上坐下,倒去一杯茶。
鐘離瑤握緊茶杯,試探着問:“我昏迷這段時間,府上可有發生什麼事?”
含煙歎了口氣,一邊給她按摩肩膀一邊說:“老夫人一聽說小姐出事,當場就暈了過去,得虧夫人還在家。她派人将您接了回來,安頓好老夫人後,又親自來照顧您,忙的是腳不沾地。待小姐身子好了,該要去見見夫人。”
最後一句話是特意叮囑,侯夫人不喜歡她這個義女,是長安人盡皆知的事情。鐘離瑤也從不去讨她的嫌,反正過去請安也礙她的眼,便隻日日守在老夫人面前,聞言輕輕“嗯”了一聲。
母親做足了表面功夫,她身為女兒,自然得去謝謝。
隻是沒想到老夫人……
鐘離瑤心底複雜,嘴上卻也隻道:“勞累祖母挂心染疾,是我不孝。”
“小姐放心。”含煙連忙安慰道,“老夫人并無大礙,隻是年紀大了,情緒起伏太大,身子一時間承受不住。”
“嗯。”鐘離瑤又與她閑話兩句,轉而詢問,“父親不在家嗎?”
成弗居昨日賭氣回了書院,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情有可原,可是侯爺呢?
家中出了這麼大的事,刑官似乎來了不隻一次,怎麼這個當家做主的不見人影,反倒是未入朝堂的兒子屢次出面?
含煙再次歎了一口氣,少年老成的說:“北方忽降大風雹,壓死莊稼凍死人,地方官員不盡職,萬民血書送入京。”
她這跟念順口溜似的,可短短幾句話透露出的信息,卻讓人笑不出來,鐘離瑤不由蹙起了眉頭,“父親被派去赈災了?”
長安的氣候已經回暖,北方卻還是冰天雪地,可再怎麼差,造成災害也絕不是三兩日的事,此前京中卻未有半點風聲,那些地方官員究竟是有多昏庸,竟惹的百姓激起民憤,搏命寫血書。
鐘離瑤禁不住攥緊了拳,這些個狗官……
她不慈悲,但她出生在青樓,受盡白眼與磨難成長,分明是這些掌權者的罪過,換個地方,倒還是如出一轍。
“是啊,昨兒一下了早朝,侯爺就急匆匆的離京了,連家都沒來得及回,東西都是遣了幾個随從回來收拾的。”含煙恨恨的說,“什麼斷案神探張大人,也就是看侯爺不在家,才敢欺負到家裡來,明明小姐才是受害人。”
提及這事,鐘離瑤免不了有點心虛,強壓下心底滋生的怨恨,故作嚴肅的訓誡道:“含煙,不可胡言,張大人明察秋毫,定不會冤枉無辜,旁的事情,兄長自會處理好,我們不能添亂。”
“是。”含煙悶悶的應了一聲,頗有些不滿意。
她是在為她打抱不平,鐘離瑤也不好說的過了。
“好啦。”她拉下小丫頭的手,主動遞台階,“躺久了身子酸,扶我起來走走。”
“诶。”含煙彎下腰,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站起來,“小姐當心,莫硬撐。”
“嗯。”鐘離瑤試探着使勁,照舊是疼的蹙緊了眉,她又走了幾步,方扭頭道,“含煙,松手吧,我自己試試。”
“小姐……”含煙剛要勸,就聽她笑言,“皮外傷,不打緊,我不能一直癱在床上,多走一走也有利于恢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