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該信你……我就不該……我老是犯這樣的錯……”蔣哲辰喃喃着,“早知道會落得這樣……我……”
“你就不該愛上我……對嗎?”蘇北冥追問他。
“……我說不出那種話。”
蘇北冥看得出那股痛苦,因為他也深陷其中。
明明說了好不會牽扯上他……
短暫僵持之後,那把匕首脫了手,掉在了地上。
“殺了我吧。”
“為什麼?”蔣哲辰有些意外,那把長刀在北冥的頸側抖得厲害,“良心發現了嗎?”
“我不知道……”蘇北冥靠着牆垂着頭,沒了辯駁的力氣,“或許吧……”
“你可沒有良心。”“是啊……沒有……”“那是究竟因為什麼?”
蔣哲辰的問題得不到回答。北冥的身子靠這牆,緩緩滑落下去。
“随便吧……誰知道是不是因為命呢……誰知道呢……”北冥擡起頭向他苦笑,“我做不到……你來吧……”
他擡手攥住那把刀,感受那持刀者的顫抖,讓刀尖下移抵住自己的心口。
“給我個解脫……”
刀身驟然消失,蔣哲辰踉跄着後退幾步,搖着頭。他轉身就走,沒有絲毫的猶豫。
狹長的巷路裡,獨留北冥一人。
……
“我想您應該做到了。”
蘇北冥向他點點頭,與這鬼魅并肩而立俯看天台之下的燈火燦爛。
“你那的事情安排的如何。”
“您是指廠裡的事吧,我正想向您彙報呢……”
“不,是你的事情。”
在鬼魅意外的目光裡,蘇北冥取出煙盒敲出一根煙,遞給他。
“哦……您這是……”“接吧,我也不至于在這裡下毒什麼的。”
鬼魅歪頭思索,試探着取了煙。
“真是的,怎麼受得起您給我點煙。”
蘇北冥輕笑兩聲,吐出一口酸甜苦辣的煙霧。
“我一直搞不懂,魔族的上下級關系是什麼,你們的魔尊不在,你們又是如何保持統一的。”
“這個嘛……誰說我們沒有領袖的?”鬼魅賣關子,“我們可是有的。”
“怎麼可能。”“真的,我開始也不信,後來親眼所見才正正見識到了所謂世界的真谛。”
鬼魅咳嗽兩句:“您應該知道尊主隻有百分之八十被困在天上吧。”
“我還認識那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哈哈哈,那就好說了。”
“其實呢,準确來說,天上的占79.5%,反叛的占19.5%。”
蘇北冥彈彈煙灰:“那剩下的百分之一在哪?”
鬼魅壞笑着,指指自己的腦子。
“這,他在每一個人的意識裡。所謂巫蠱,也隻不過是喚醒了尊主罷了;所謂魔族,也不過是激活的比較多的那一部分人。”
“有趣,”蘇北冥撐頭看他,“難怪你們這麼團結,從本質上,你們就是一個人。”
“是啊,這就是我們的信仰:尊主與我們同在,他庇護我們免受天帝的奴役,我們也自然要背負起這份責任。”
“你我,”鬼魅自豪地望他,“都是先行者。”
“是嗎,那你那天聽我說的,是什麼意思。”
“這……”鬼魅收斂笑容,表情有些尴尬,“您怎麼……”
“開玩笑而已,畢竟誰沒有迷茫過的時候呢。”北冥攬過他的肩,“無所謂了。”
“是啊……說實在的,我本不該告訴您這些。這不是計劃之内的事。”鬼魅盯着手中的半截煙,“但畢竟……我曾經是人。”
“畢竟曾經生活在那樣的日子裡。”蘇北冥唏噓一聲,“慣了。”
“是啊,慣了……”
刀刃劃開皮肉,鬼魅不可置信地盯着蘇北冥以及那把插進自己身體的刀。
“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蘇北冥笑起來,“但我要試試看。”
“您……”
鬼魅眼裡的震撼轉為了被背叛的憤怒,他的手臂化為雙刃将蘇北冥捅穿。
“您為什麼要做這些!”他向前,狠命地将蘇北冥抵在護欄邊緣,“您何必呢!!”
“咳咳……我說這一切都隻是逢場作戲,你信嗎?”
刀刃繼續向裡推進,那些獻血随着北冥的話從他上揚的嘴角淌出。
“我要殺了你……”鬼魅憤懑着,腳下一軟卻跪了下去。
“你看,那些毒仍是有用的……根本沒有什麼尊主,隻是邪念罷了……”“你閉嘴!”
蘇北冥淡然地着看他。
“我……我要為尊主做出最後地貢獻!我要殺了你!”
随着鬼魅赴死一般地一擊,兩人一起翻過了護欄懸在了高樓邊緣。
“您看啊……這下面,多美啊。”“那你下去吧。”
蘇北冥一腳踹在他面門,将那企圖拖自己下地獄的惡魔踹了下去。鬼魅旋轉的身軀在空中逐漸模糊,最後墜入了那片地面的星海。
那片血花,确實很美……
他對自己寬慰而決然地說,已經結束了。
他可以騙所有人,告訴所有人這次隻是他的計謀之一。所有人都會信的,但他自己信不了。
他騙不了自己,騙不了蔣哲辰,更騙不了天上那雙眼睛。
今後怎麼辦?
算計了千年,他終究也累了。
松手吧,隻要自己不離開這具假身,便可随之一同消散。
隻要他想,這一切都可以輕易地結束。
結束……
“蘇北冥!!”
他松了手,卻沒有掉下去。他擡起頭看着抓住自己的人,看着那咬牙切齒的模樣。
“蘇北冥……堅持住。”
蔣哲辰的身上還殘存着一些血迹,他似乎剛剛經曆了一場惡戰。他拼命地将蘇北冥向上拉,想要救他。
“我已不是你愛的蘇北冥……你又何必來救我……”“我說的氣話!蘇北冥你别……”
蔣哲辰一鼓作氣,将蘇北冥拉了回來。
“你怎麼傷成這樣,他分明是傷不到你的……”
蔣哲辰将他靠在牆邊,草草地為他止血。他托着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喚北冥,卻隻見那眸子晦暗無神。
“北冥……”“何必呢……去走你的路啊……”
“蘇北冥,你看我好嗎?”蔣哲辰托起他的臉,“我去找了白鴛,你根本不是用的那把刀傷的她,這便證明你仍在猶豫!你走之前還故意交代完事宜,不想讓自己再得知那些政事,你還特意避開市區中心,你還特意去打聽他們的計劃……你還不願意傷我!這都是證明!既然你在猶豫,那我又為何不能再堅持一下!”
“所以呢……”蘇北冥有氣無力,“在你看來,如今的我……算是什麼?”
“地府的閻王,我的上司,我的愛人。”蔣哲辰抱起他,“我們回家,好嗎?”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