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充滿了一種奇特的花香,馥郁芬芳,令人心醉神迷。
白雪血淋淋的身體被鋪天蓋地的菌絲覆蓋,發出極輕微的一聲“啪叽”,化為一灘血水融入大地。
洛爾凱不忍地低下腦袋,一隻手捂住眼睛,唏噓一聲。
“雪”越下越大,漸漸覆蓋天地。
一些粗壯如手腕的菌絲從二人傾倒的門闆上爬了過來。研究所傾斜的天花闆上傳來嘎吱嘎吱的沉悶響聲。
樹林裡冒出一些影影綽綽的黑影。
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輕“傀儡”一瘸一拐地從樹林裡走了出來。
洛爾凱和凱隆不由自主伏低身子,緊張地朝外窺探。
“傀儡”就是喪屍,沒有任何身體機能,隻是被菌絲操控的傀儡。他們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制造恐懼。
“傀儡”沿着菌絲在地面鋪出的白色痕迹,慢慢悠悠地從研究所面前不過百步之遙的地方走過去。
他身後還跟着十幾名行屍走肉般的“傀儡”。
當其中一名傀儡轉向他們的時候,他們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同時握緊了手中的槍。
忽然,研究所半垮塌的牆壘轟然倒下,發出震耳欲聾的倒塌聲,揚起一片塵土。洛爾凱一隻手捂住口鼻,灰塵蒙住了眼睛。
等他再睜開眼,一雙蒼白空洞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他,吓得他虎軀一震,身上槍支與門闆把手碰撞,發出清脆的金屬敲擊聲。
下一秒,一簇細弱的菌絲從傀儡眼睛裡伸出來,探向他的肩膀。
一滴冷汗從洛爾凱的額角一直滾落到面罩裡。
凱隆抽出腰間匕首,目不轉睛地看着菌絲穿過藍紫色燈光伸向他們,一鼓作氣地舉起手,剛想砍斷菌絲,一抹綠影忽然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
菌絲霎時縮回傀儡的眼睛。
傀儡重新站起身,困惑地在原地轉了圈,像被水筆痕迹困住的螞蟻,轉來轉去,突然又沿着“大部隊”的方向朝前走。
洛爾凱和凱隆一起松了口氣,緊繃的神經差點繃斷,蜷縮在腦袋裡陣陣刺痛。
白霧裡,綠蝶随風飄舞,翅翼上的純粹翠色清晰明亮,像一片孤獨無依的嫩葉,纖細葉脈在迷雲慘霧中透着新生的活力,在白霧裡撕扯開一條狹窄的希望通道。
通道盡頭,盧米娜安用床單将自己嚴嚴實實地裹起來,隻露出一雙眼睛,不緊不慢地走向他們。
她腳踩過的地方,菌絲自動讓路,露出深褐色的泥土。
在空中到處飛舞的孢子也自動躲避她的身體,好像在畏懼她身邊飛來飛去的精神體蝴蝶。
隻有向導可以讓菌絲知難而退。因為“菌絲”本就是一種強大的精神體。
盧米娜安一眼就看見研究所扭曲的門框下微弱的藍紫色燈光,快步走到門前,蹲下身子,探頭打量二人。
“你們還好嗎?”盧米娜安低聲問。
凱隆謹慎地打量她的綠眼睛,企圖在裡面找出一絲可疑的地方,結果什麼也沒有。況且,在直面黑潮的時候,向導的作用至關重要。
他沒有理由推開她。他必須依靠她的精神力。
“不太好。”凱隆悶悶地回答,側過身子,露出洛爾凱受傷的右腿。
“......”盧米娜安皺眉,擡手給凱隆比了個手勢,讓對方稍微朝後讓讓。
她彎腰鑽進門框,躺在洛爾凱身邊。
洛爾凱臉色很差,冷汗打濕了作戰服,精神體蟒蛇無精打采地窩在他身邊。
盧米娜安伸手摸了摸蟒蛇光滑冰冷的鱗片,綠蝶在空中轉了個圈,落在蟒蛇頭頂。
她将洛爾凱拉近自己,解開他的頭盔扔到旁邊,一隻手捧住他的臉。
二人額頭相抵,意識海瞬間連通。所有的痛苦與恐懼像山洪般傾向她。
洛爾凱低吟一聲,痛苦地閉上雙眼,精神深處又感到無比的輕松舒适,像酸痛的四肢一下子泡進溫水,又酸又痛又舒服。
他下意識握緊盧米娜安放在他臉側的手腕,用力太大,疼得盧米娜安倒吸一口涼氣。
他的意識海很快變回一片蒼白的安甯。
盧米娜安抽回手,手腕刺痛,臉色白了白。
此時,研究所外的黑潮已漸漸退去,走入樹林深處。
她回頭看向半蹲在犄角旮旯裡的凱隆,愣了一下,道:“我們得回去,盡快!還有一個1級黑潮,就在不遠處。”
“1 級?”洛爾凱默默咂舌,剛剛清醒的腦子又有點發暈。
凱隆想了一下,問:“有多遠?”
“恐怕不會太遠。”盧米娜安不确定地聳聳肩膀,将扔在地上的頭盔重新還給洛爾凱。綠蝶在空中随意翻舞,最後落到凱隆的肩膀。
凱隆端槍站起來,彎腰鑽出研究所,頭也不回地說:“你帶他回去。我去引開黑潮。”
盧米娜安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回頭看了眼洛爾凱,轉身跟着跑了出去。
“你瘋了嗎?你怎麼可能拖得住黑潮?”盧米娜安一把抓住凱隆肩膀,強行讓他面對自己,厲聲道,“黑潮隻會碾碎你,像碾碎一隻螞蟻!”
凱隆淡然道:“我們回去也跑不過黑潮,誰都活不下去。”
盧米娜安噎了一下,冷臉道:“你不用去,已經有人去了。”
“誰?”
“我不知道,反正就是有人去了。那個狙擊手。”
“Fir。”凱隆沉吟一聲,眉心打了個結,一隻手握緊槍托,沉聲道,“他根本沒做過這種事情,這太危險了。”
“可是他已經去了。”盧米娜安看着綠蝶在凱隆身邊飛來飛去,焦躁地據理力争道,“你去他去都沒差。何必一個接一個送死?”
凱隆目光凝重地看着她,斬釘截鐵道:“這不是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