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繼續趕路。
夜裡,車廂裡晃來晃去。費加爾獨自坐在一邊。盧米娜安和洛爾凱相對而坐。
她太累了,一會兒就合眼睡着了。睡夢中,她找到了一個柔軟又暖和的枕頭,睡得很舒服,身邊有股淡淡的陽光味道。
慢慢的,她覺得有點不太熟。因為她太熱了,越來越熱。
她渾身開始出汗,眼前閃過白光,好像在經曆一場雷暴。
一隻寬厚的大手蓋住她的額頭,絲絲涼意從掌心裡傳過來。她高興得蹭了蹭,對方觸電般縮回手。
凱隆看了眼洛爾凱,臉色不佳地沉聲道:“她在發燒。”
洛爾凱苦惱地皺緊眉頭:“如果是結合熱就麻煩了。”
凱隆捏緊拳頭,謹慎地答:“我們需要停車。”
“還不着急。”洛爾凱搖搖頭,皺起鼻子嗅了嗅,看着周圍飛來飛去的綠蝴蝶,推測道:“目前看來,不是結合熱。”
“那是什麼?”
“可能是中毒的原因。我說過解毒劑沒辦法徹底解除她身上的毒。再加上她為了幫助我們穿過1級黑潮透支了精神力。身體虛弱,又受了涼,身體恢複能力受到影響,中毒反應就更大了。”
“那現在該怎麼辦?”凱隆問。
洛爾凱饒有興味地盯着他憂慮的綠眼睛看了一會兒,偏頭朝病床邊的藥櫃努了努嘴:“但願退燒藥會有用。我們必須盡快趕到野外基地。”
“當然。”凱隆斬釘截鐵地說,“我回去前面和維爾森輪流開車。我們距離最近的基地已經不遠了。”
洛爾凱無可奈何地皺眉,看着他彎腰拿藥的背影,歎息道:“老大,你已經很多天沒有好好休息了。你得注意身體。特别是我們沒有向導的情況下。”他頓了一下,突然想起什麼,補充道,“況且,野外基地會接受她嗎?她是個來路不明的雇傭兵,對嗎?”
凱隆停下翻找退燒藥的手,良久,沉聲道,“我會為她擔保。”
盧米娜安的意識在清醒與恍惚間來回轉悠,像一艘在風暴中颠簸的小船。船舷外的狂風暴雨撕扯着她的靈魂,幾乎要将她擁進無邊的寒冷與孤獨。
不知過去了多久,眼前光亮閃閃爍爍,一聲尖銳的刹車聲忽然從外面傳來。
她險些從座椅滾到地上,一隻手從旁邊伸過來,抓住她的臂膀,将她打橫抱了起來。
維爾森抱着盧米娜安走下裝甲車。凱隆從車前下來,再轉身扶下洛爾凱。
洛爾凱擡頭,看見藏在山壁中的野外基地大門。
野外基地--“SHED”建造在一座山體西側的懸崖絕壁裡,周圍植被茂密,幾乎擋住了野外基地深褐色機械大門。
凱隆走到大門口,“SHED”主管--袁禮沖他微微一笑:“MORAL,好久不見。”将手中的黑匣子伸向他,比了個手勢,示意道,“請先驗明身份,做完身份登記和安檢,房間已經為你們準備好。”
“謝謝。”凱隆從盔甲内裡掏出一張金屬身份卡。卡片插進黑匣,一道激光從黑匣裡彈出來,投射到半空中顯示出SKY小隊成員每個人的個人信息。
袁禮匆匆掃了一眼,看向凱隆和他身邊負傷的洛爾凱,微微皺眉,語氣低沉地喃喃道:“看來少了些人。”
凱隆眸子微不可察地暗了暗:“出了些意外。我昨天已經提前聯系過你。請你準備擔架,我還有一名隊員在車裡。他需要你的幫助。”
“UW的人,我當然要幫。這是我們分内的事情。”袁禮謙卑地微微颔首,客氣道,目光似有似無地掃過維爾森懷抱着的盧米娜安。
凱隆道:“她,我也在事前聯絡裡說得很清楚。”
“我看見了。”袁禮微笑,緩步走到維爾森面前,伸手拿過她脖子上的名牌,翻開看了一眼,不動聲色地問,“半路撿來的向導,來曆不明,身份不詳。我們本來不可以接收這樣的危險人物。您能完全擔保她不是什麼危險分子嗎?”
“當然。”凱隆毫不猶豫地應道,“我會為她擔保。如果沒有她,我們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到這裡。”
“……好。”袁禮愣怔,微微揚眉,拔出黑匣子裡的身份卡還給凱隆,後退半步讓開大門,微笑道,“難得見你如此信任一個外人。”
半圓形的機械大門打開,凱隆等人依次通過門後的生物檢測器,一扇扇大門亮起綠燈後,他們正式進入野外基地内的寬敞大廳。
藏在大自然各個角落裡的野外基地是研究所的輔助設施,主要為沿途執行各種任務的行動小隊提供必要補給,偶爾作為補充力量及時支援附近處于危險的研究所。
野外基地的規模全都因地制宜。他們現在所在的“SHED”是附近最大的野外基地,藏在深山裡,占地廣大,設施設備也最齊全。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醫護人員從大廳一側的白色機械門裡走出來,将傷員全部接走。
另外兩名荷槍實彈的安保人員領着凱隆和維爾森走到另一邊的儲藏室,給他們一人分了一個櫃子,讓他們保管好自己身上的槍械後才能在野外基地内自由活動。
這些流程他們都很熟悉,一邊輕車熟路地卸下裝備,一邊活動活動筋骨。長久繃緊的神經在野外基地内明亮的燈光中終于得到一絲難得的喘息。
安保隊長桑德和凱隆是好朋友。他看凱隆脫掉裝備的時候唉聲歎氣,臉色陰郁,不忍心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平安就好。我們都得向前看。”
凱隆瞥了他一眼,苦笑一聲:“我知道。”頓了一下,想起什麼,一邊手法熟練地卸掉沖鋒槍,一邊說,“我們甚至沒來得及給她下葬。”
桑德惋惜地皺眉,不安地問:“黑匪?”
“是。”凱隆點頭,讓維爾森先出去等自己。
桑德順勢也支開自己的下屬,眼看着儲藏室大門閉合,回頭,緊張地說:“最近黑匪很活躍。”
“我知道。”凱隆關上櫃門,拔出鑰匙,頭也不擡地低聲回答。“他們身上的武器裝備好得不像話。有些武器,我很确定就是政府軍工廠出品,絕不是仿造的僞劣産品。”
桑德臉色驟變,一隻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搖了搖:“這話可不能亂說!”
凱隆聳肩,淺綠色眼眸帶着鋒利的寒芒,像一柄削鐵如泥的利刃:“這話我隻告訴你。我有分寸。但我相信,很快,很多人都能察覺到這一點。”
袁禮辦公室牆上貼着一大張以前的世界地形圖。曾經恒河沙數的人類城市如今全成了痕迹斑駁的昨日往事。人類花了上萬年建立的文明在外星生命Unity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他請凱隆坐到辦公桌前,辦公桌上的液晶屏幕自動彈出附近的三維地圖,上面标記了一個紅點,就是他們剛去過的B12研究所。
“你們拍的照片我都看過。總部現在發回來的消息是要我們進一步确認具體情況,暫時不要輕舉妄動。”袁禮舒舒服服地躺進柔軟的老闆椅,伸長短粗的雙腿,雙手交疊在微凸的小肚子上,慢條斯理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