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的割傷還很新鮮,傷口不斷地朝外冒血,染紅了她的衣袖,浸透了地闆。
“别動!我會處理好。”
凱隆雙手也沾了血,帶血的匕首被扔在他的腳邊。那是拉格納留給盧米娜安的匕首,讓她好好選擇接下來的路。
凱隆先替她将傷口消毒,消毒酒精伸進傷口疼得她止不住顫抖。然後帶上止血綁帶,裹上紗布,手法細膩娴熟,如果不看他糾結的眼睛。
“你為什麼要傷害自己?”
他不解地問,綠眼睛充滿哀傷和自責。
盧米娜安身上還在持續高熱,腦子暈暈乎乎,莫名其妙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冷聲道:“流血可以緩解精神失控。”
其實就是強行削弱向導的精神力。這樣她就不會影響凱隆,可以讓事情不必滑入無法挽回的深淵。
但實際效果似乎沒有她想的那樣好。
她從恢複意識的那一刻就知道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她聞到凱隆身上常有的火藥味,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苦艾酒味。這是他的信息素。
向導和哨兵身上都有特殊的信息素。他們平時都會注射抑制劑控制信息素釋放量,以免在戰場上暴露自己。
所以平時他們很少能聞到自己或别人的信息素。
如果聞到了信息素,那隻剩一種可能:結合熱。
結合熱會破壞所有抑制劑的效用。
“你聞到了嗎?”她直截了當地問。
凱隆手上動作頓了一下:“當然。”
“我們沒有綁定吧?”
這是個很蠢的問題。因為大部分精神綁定都會産生□□關系。但凡事總有例外。而且,盧米娜安并不太清楚結合熱和精神綁定到底是怎麼回事?
認真講來,她自小就沒接受過多少正兒八經的向導教育,一切都靠自己摸索。
所以她對這方面的認知充滿誤解。
“沒有。”凱隆淡綠色瞳孔古井無波,“隻是結合熱。”
結合熱就是精神綁定的前兆。
“……”盧米娜安低頭,煞有介事地打量了一下凱隆身上的裝束,作戰服沒了裝備,外表稍微髒了點,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你沒事吧?”
凱隆扯下挽起的袖子,不明所以地看她:“什麼意思?”
盧米娜安揚起唇角,橄榄綠的眼睛有些沉,透着一股精疲力盡的酸澀,輕松地打趣道:“幸好我們停在了這一步。你得感謝我,中尉。”
對方無動于衷地直視她,綠眼睛甚至透出一股淡淡的怒氣,但轉瞬即逝。
“你了解結合熱嗎?”
“什麼?”
“我們沒有抑制劑。你會死于結合熱。”
“……”盧米娜安愣了一下,緩緩搖了下腦袋,“不會的。我們可以物理降溫。這附近有一條河,我一直能聽見水流的聲音。”
凱隆漠然無言地從地上站起來,從肩膀處落下一道陰影遮住盧米娜安的眼睛。
他垂眸看着她,目光冰冷,但又分明有些其他更複雜的情緒在眼底湧動,令人無法忽視。
盧米娜安莫名感到喉嚨收緊,害怕地移開視線。
凱隆沉聲問:“黑潮在哪裡?”
深夜,天空繁星點點。溪流潺潺,河邊草叢裡蟲鳴不斷,霧氣濃郁,唯獨不見任何黑潮迹象。
周圍安甯得像一個普通的夜晚。
盧米娜安心跳如擂鼓,又在心裡問候了拉格納無數次,懊惱地抿緊雙唇,道:“我不知道。我怎麼知道?”
“那我給你一個答案。”
盧米娜安本能意識到危險臨近,渾身冷汗直冒,膽戰心驚地掀起眼皮看向對方。
房間裡漆黑一片,隻有窗外透進來的一片微弱月光。雪白光芒照亮凱隆半邊身子,身材高大健美,五官深刻立體,淺色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藏在暗中的老虎盯住了它的獵物。
“根本沒有黑潮。”
盧米娜安心頭一跳,過度虛弱的身體令她無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表情。
她的臉色變得更白,眼皮不安地眨動,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拉格納給了她一條死路。
她縱然有能力強行控制住自己的精神失控,但她也不能這麼做。
因為如果讓凱隆保持一個清醒的頭腦,他們之間的小把戲就會被輕易看穿。她必須讓凱隆陷入意亂情迷之中。
可是她沒有這麼做。現在她必死無疑了。
她還不想就這麼完蛋。
她可是下定了決心不想害死凱隆,結果反而害死了自己。
“你想說什麼?”她擡眸看向對方,冷漠地問。
凱隆在黑暗中向她伏低身子。沉重的呼吸聲落在盧米娜安臉頰,周圍空氣變得炙熱。
黑暗中,她什麼都看不清。凱隆的目光卻如有實質地穿過黑暗落在她的眉間。
她耐心等待着最後的審判,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栗。
然而,擡起的手沒有伸向脖頸,猶豫良久,握住了她發冷的肩膀。
“你可以選擇讓我留下來,或讓我走。如果我再次遇見你,我會抓住你。”
如果凱隆在此刻離開,盧米娜安在野外生還的幾率就是零。她根本沒得選。
盧米娜安看不清他的五官,聽不出他話裡的情緒,更搞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但她想要活下去。無論接下來還要面臨什麼。
她毫不猶豫地伸出雙手投進凱隆的懷抱。火藥味攙着苦艾酒的味道湧入腦海,從此再也不能分離。
同時的精神震蕩令凱隆呼吸急促。兩人的意識海一同展開,并互相融合。
凱隆又走到了那片栀子花叢。這一次,盧米娜安從花叢裡站起來,轉身看向他。
他知道了她的真名:盧米娜安拉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