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你一切順利,我想她也會沒事的。”
“……”
“…你還有其他事情嗎?我必須挂斷了。”
“抱歉,”盧米娜安感覺自己的嗓音有些顫抖,她竭力想去控制但完全做不到,“你能,讓她來和我說幾句話嗎?”
“你知道規矩。”回答一如既往的生硬,像始終懸在她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抱歉。我……”
“繼續任務,Mint。”
通信中斷,一切回歸平靜。
房間裡的燈跟着熄滅。密不透風的黑暗如當頭落下的傾盆大雨瞬間淹沒了她。她像囚于水底難以呼吸的溺水者,努力揚起頭顱,深呼吸,讓冰冷空氣充滿雙肺,痛苦浸透大腦,緊接着轉身走出矮門。
幾分鐘後,她回到大鐵門。店員剛剛打開門縫,她就一把推開對方走進燈紅酒綠的酒吧。
酒吧裡沒有多少人,搖滾樂自顧自地吵鬧,大部分人都聚集在卡座裡,随意地喝酒聊天。他們之中有幾個人塊頭很大,看起來像特種兵但又不是。因為特種兵不被允許飲酒。他們或許是些接受了基因改造但沒有選擇和UW簽約的自由人,和盧米娜安一樣。
他們短暫對視了一眼就認出了彼此,眼中不服輸的堅毅被店内顫抖的彩色光線蒙了一層迷茫的掙紮,像杯中半透明的酒液,既讓人痛苦又讓人着迷。
她徑直走向吧台,緊跟着她的店員想要攔住她。
吧台裡的酒保朝他使了個眼色,擦幹淨手裡的酒杯,笑着看着盧米娜安,問:“今晚準備喝點什麼?士兵?”
“威士忌。”
“需要加什麼嗎?”
“什麼都不加。”
“什麼都不加嗎?”轉身去拿酒瓶的酒保愣了一下,回頭不确定地又問了一遍。
“是。”盧米娜安幹脆利落地回答,像平時接受訓練一般毫不猶豫。一束粉紅色霓虹光線映入橄榄綠的眼睛,顔色互相浸染,像綠色火焰裡的粉色塵埃。
酒保怔了一瞬,點點頭,回頭拿下酒瓶。“好的。”
不一會兒,盛滿黃色酒液的玻璃杯被推到她面前。她毫不猶豫地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烈酒滾過舌尖,滑過喉管,墜入胃袋,熾烈如燃燒的火焰,所過之處留下刺痛的劃痕。
酒保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口喝光半杯威士忌,用力咽了口唾沫,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盧米娜安又開口道:“再來一杯。”
“你…還喝啊?”酒保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盧米娜安不語,凝眉直視對方,綠眸在昏暗光線裡散發着駭人的亮光,像捶打了無數遍的刀刃。
“抱歉。”酒保噎了一下,不敢再說什麼,立馬轉頭去倒酒。
盧米娜安就這樣繼續連喝了四杯威士忌,每次都是仰頭一飲而盡。
酒吧吓得臉色白了白,雙手僵在半空,想勸又不敢勸。
他知道對方是個超級士兵,也知道對方現在心情很差,一旦喝醉了鬧起來又要惹出不少麻煩。本來政府就想關掉他們這些夜夜笙歌的酒吧。現在更是多了個理由。
可是開酒吧總有這樣的風險。
實不相瞞,店裡大部分酒都是賣給這些深夜失意的超級士兵。現在隻有他們還有能力消費已經變得非常昂貴的烈酒。
他見過太多這樣的超級士兵,用賣命的錢一半買藥一般買酒,渾渾噩噩地沉淪下去直到死于一場意外。他很想勸勸他們,但又不知如何開口。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他們在野外到底經曆了什麼?
“再來一杯。”盧米娜安将再一次空了的酒杯遞給酒保。
她的眼底還沒有醉意,但臉頰已經染上绯紅。
酒保低頭看了眼手裡去了半瓶的威士忌,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問說:“您一會兒準備怎麼結賬?”
盧米娜安愣了一下,低頭去翻自己的衣服口袋。她将自己的錢包忘在了作戰服裡。畢竟在野外用不上錢,她已經将錢包的存在忘得一幹二淨。
正當她尴尬得擡不起頭時,手上的酒杯忽然被人拿走。
“這位小姐的酒錢就由我來給吧。”
對方一頭雜亂的紅發,身材高大,站在一束燈光下,立體五官被光影切割得更加分明,宛如石像雕塑。他的眼睛藏在眉骨投下的陰影裡看不清楚,但嘴角明顯帶着愉悅的笑意。
“我想這位小姐應該已經喝夠了。是嗎?”
他伸長手臂,将酒杯以一個漂亮的抛物線扔進酒保背後的水池,轉身彎腰看着盧米娜安,雙臂撐在她面前,低沉又具有磁性的嗓音帶着種魅惑的懶洋洋腔調。
盧米娜安不認識他,但本着拿人手短的原則,清了清嗓子,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對方微微一笑,打在眉骨的眉釘閃爍了一下,向她伸出手,滿手的戒指晃得人眼花。“尤安奧斯汀。”
“盧米娜安拉菲。”
她握上他的手,手指冰涼如纏緊自己的毒蛇,掌心微微用力就讓她有種被野獸盯上無法逃脫的禁锢感。
她迅速從他投下的陰影裡起身,後退一步拉開距離,用力抽回手。
尤安手腕上的手鍊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其中一面刻着一行隐秘的小字:SKELETON。
盧米娜安轉身朝酒吧大門大步流星地走去。她沒醉,甚至還很清醒。
尤安目送她離開酒吧,背後的酒保好奇地伸長脖子,搖搖頭說:“看來又是個迷路的孩子。”
尤安回頭嗤笑一聲,伸手按了下酒保搖搖晃晃的腦袋,漫不經心地提醒道:“下次她再來,記得提醒她少喝點。”
“我哪敢啊?看起來就兇巴巴的!”
“是嗎?”尤安微微一笑,聳了下肩膀,“沒有吧。隻是有點…可憐。”
“你一看見漂亮妞就同情心泛濫!”酒保嫌棄地白他一眼,後者立刻招手打了他一下。“閉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