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秦婆子正躺在炕上嗑瓜子呢。
她左腿架在右腿上,一張臉上滿是紅光,時不時往外呸一口瓜子皮:“那小賤蹄子可真是不要臉,巧嘴好說歹說,她就是不願意少要走點撫恤金,根本不顧及我們一家人。這次非得讓她大出血不可,最好把我們之前給她的錢都還回來。”
坐在她旁邊跟她唠嗑的劉婆子縫補着孫子的舊棉襖,惡狠狠幫腔:“就是,秦嶼桓咋就不算你兒子?他的撫恤金,也合該有你一份。要我說,李大寶也是個糊塗蛋,他就是覺得那小賤人長得好,才願意替她出頭呢。”
她倆背地裡造着姜淼的謠,不約而同發出惡毒的笑聲。
兩人正高興着呢,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哭嚎:“哎呦,我的媽啊,你可一定别出事啊!你要是出事了,我可咋辦啊!”
秦婆子聽這聲音,還以為是方巧嘴。
她頓時怒從心中起,惡狠狠地對着院子喊道:“别嚎了,我又沒真死!快把錢拿進來!”
中氣十足的聲音從房間傳到院裡,聽到聲音的左鄰右舍都怔了怔。
這聲音怎麼聽,都不像是生了病的。
姜淼裝作擦眼淚,低頭遮住嘴角的冷笑。她就知道,秦婆子不可能出事。
心裡雖說這麼想,但她腳步一點沒停,繼續往屋裡走。
方巧嘴聽到秦婆子的吼聲就覺得要完,趕忙揚聲道:“媽诶,弟妹擔心你病情嚴重,過來看您來了!”
一句話,驚秦婆子一跳。
她趕忙把手裡的瓜子随手一丢,往床上一躺,拉過被子蒙住頭,裝作一副“卧病在床”的模樣。
劉婆子也趕緊把手裡的衣裳往櫃子上一塞,趴在床前直歎氣:“哎呦喂,我的老姐姐诶,你可是受了大罪了,你的命咋就這麼苦诶!”
伴随着劉婆子裝腔作勢的聲音,秦婆子喉間不斷發出呻吟聲。
姜淼先方巧嘴一步踩進屋裡,捂着臉哀恸道:“媽,你這是咋了?咋難受成這幅樣子?用不用我搬回來照顧您?”
方巧嘴慢一步,來不及給秦婆子使眼色,隻能去攙哭得搖搖欲墜的姜淼:“弟妹,你看咱媽病得都起不來了。你趕緊出點錢,我好帶她上醫院呢。”
跟在她倆身後的鄰居也一個一個往屋裡湧,不多時便把不大的屋子塞滿了。
他們聽着秦婆子的呻吟聲,七嘴八舌的幫腔:“聽你們說得那麼嚴重,我還以為秦婆子已經起不來了呢。既然還有的治,那趕緊送醫院啊。”
“是啊,姜淼。你看秦婆子病得這麼重,就算你們分了家,多多少少不還是得給彼此留點情面?這嶼桓沒了,以後你屋裡頭有啥事,不還是得你婆子幫忙?”
他們話說得倒是也沒錯,也并非全然站在秦婆子的立場上替秦婆子說話。
姜淼心裡也清楚。
但她既然想方設法把這些鄰居引過來,為的肯定不是掏錢出來。
她哭着朝着秦婆子床前走去:“媽,是我來晚了……”
方巧嘴看她這幅樣子,沒伸手阻攔。
下一刻,姜淼劈手掀開罩在秦婆子頭上的被子。
她下手快,又果斷,劉婆子和方巧嘴都沒反應過來。
秦婆子隻覺得眼前猛的一亮,一擡眼就瞅見姜淼站在床前看她。
她心裡生氣,卻還記得維持自己的生病人設,故意虛弱道:“咋了?”
姜淼猛地一拍床,吓了秦婆子一跳。
她格外悲憤道:“媽,你好好跟我說說,誰這麼可恨?你都躺在床上不能動了,誰還吃了瓜子往你臉上吐皮呢!我媽平時辦事是不對,總不能這麼受欺負。”
她讓開位置,确保所有人都能看到秦婆子的臉。
窗外映照進來的光線下,秦婆子富态的嘴角粘着一片瓜子皮。
屋裡一時間陷入靜寂。
秦婆子哪裡想到臉上會粘瓜子皮?她慌張地擡手去掃,卻半天也沒掃到。
對上其他鄰居越來越奇怪的眼神,秦婆子再也裝不下去,氣急敗壞道:“你們看啥看,都給我出去!還有你姜淼,要是不拿錢出來,你也給我滾!”
“秦婆子,你咋這麼說話?姜淼好心來照顧你,你就讓她滾?”
“我看秦婆子這幅模樣,可不像是生了病的。聽她這說法,她不會是跟方巧嘴合起夥來騙姜淼的錢吧?老不死的真是不做人,嶼桓都不在了,她還想着貪嶼桓那點撫恤金。我剛才還替她說話呢,我呸。”
“淼妮子,咱走吧。以後再不來秦家了。這一家沒有一個好人。”
鄉裡鄉親的,瞧見這一幕,哪還不明白?
一個個心裡都憤憤難平。